阮惜文輕輕回以一個溫暖善意的眼神,語氣柔和卻帶著幾分堅定:“謝謝你,語琴。我會多加留意的?!?/p>
莊語琴話到嘴邊卻戛然而止,沒有繼續(xù)往下說。此刻的她心知肚明,手中毫無實據(jù),根本無法將猜測化為現(xiàn)實。她只能用這半截話語隱隱提醒阮惜文,別天真地以為只要離開了莊家,就能真正從莊仕洋的陰影下全身而退。
在將莊寒雁送到了宇文府上后,周如音與莊語琴很快地離開了。
“你父親近日又不知在謀劃什么?先前我見他夜深時分暗中差人外出辦事。齊王之事方才塵埃落定,莫非他如今又將心思動到你身上了?像他那等城府深沉、多疑善變之人,一旦心生猜忌,少不得要設(shè)下諸多試探?!?/p>
歸根結(jié)底,一切還是繞回了傅家的秘密。傅云夕曾經(jīng)信誓旦旦地說過要暗中調(diào)查,可隨著時間流逝,這件事竟再無音訊。莊語琴對此并不感到意外——男人啊,在關(guān)鍵時刻能依靠的時候?qū)嵲谔?。她深知,命運從來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旁人的助力不過是鏡花水月,真正到了緊要關(guān)頭,誰又能真正依賴呢?
“父親真的應(yīng)該徹底休息一下了?!?/p>
莊語琴沒來由的說了這么一句話,周如音一時有些意外,沒有接過話來。
自從周如音得知莊仕洋暗中試探莊語琴,將自己的女兒置于危險之中,便悄然展開了一系列防備。她不動聲色地轉(zhuǎn)移了部分財產(chǎn),同時將更多的心力傾注到兒子莊語遲身上,期望能讓他早日成長,獨挑大梁。莊語遲雖然學(xué)業(yè)平平,卻在武學(xué)一途展現(xiàn)出過人天賦,屢次受到師父稱贊,這讓周如音心中暗自欣慰,仿佛看到了未來的希望曙光。
“琴兒,你放心吧,有母親在,絕不會讓你有事的?!?/p>
馬車剛剛回到了莊府,眾人便在門外遇到了傅云夕,此刻的傅云夕身穿官府,明顯是為了公事而來的。
“傅公子這般急匆匆地趕來,可是有什么要緊事?”
周如音如今是當(dāng)家主母,她主動開口詢問著傅云夕到底發(fā)生了何事?
傅云夕并未隱瞞,徑直將來意道出:“儋州傳來消息,三小姐昔日的養(yǎng)父養(yǎng)母遭人殺害,眼下案件仍在調(diào)查之中,卻遲遲沒有頭緒。我想,三小姐曾在儋州生活多年,對養(yǎng)父養(yǎng)母定然十分了解。不知他們可曾有過什么仇家?”
“原來傅大人是來找三小姐,真是不巧的很,三小姐如今去宇文大人府上探望母親,得過幾天才會回來,大人若是想問,便去宇文府上吧?!?/p>
周如音回了話,她心中也不免有些差異,莊寒雁的養(yǎng)父母是莊仕洋選擇的,與他交情匪淺。要不然阮惜文也不會放心讓他們帶孩子離開。只不過如今莊寒雁剛剛回到京城,儋州就發(fā)生了那樣的事情,實在是有些奇怪呢。
“原來是這樣。不過既然我來到了府上,便等下莊大人吧,莊大人與那夫妻二人也是舊相識,這么多年也有過來往,興許也清楚一些?!?/p>
傅云夕是因為公事到來,周如音沒有拒絕,將傅云夕請進了院子之中。
傅云夕趁著空隙詢問著周如音對于遠在儋州的夫妻二人是否有過了解。
“外頭的事情都是由老爺負(fù)責(zé)的,我并不清楚,大人還是等老爺回來問他吧?!?/p>
周如音笑著離開了主院,留下兩個小廝陪同傅云夕在房間中等候。
莊語琴在院外等待著周如音,一見到母親出來,她便走了過去。
“娘,傅大人都問了你什么?”
“和剛才在門口時如出一轍,他仍是問起我是否了解那對夫婦,以及莊家往來的內(nèi)情??尚?,我不過是個妾氏,你父親在外的那些勾當(dāng),又怎會讓我知曉半分?于是,我便讓他暫且等待,等你父親歸來,有什么疑問盡可直接去問他,莫要把我牽扯其中?!?/p>
莊語琴的神情凝重,一臉嚴(yán)肅的模樣讓周如音也不由得警惕了許多。
莊仕洋的性子周如音是了解的,“琴兒,你是懷疑,那對夫婦的死與你父親有關(guān)系?”
莊語琴猶豫了一下,重重點了點頭:“傅云夕能坐在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還是有一些本事的。儋州離京城那么遠,無緣無故他不可能想到來到咱們家問話,興許是有什么緣故的。”
莊語琴在心中回想,前世這個時候根本就沒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今世莊寒雁從儋州回來,事情便發(fā)生改變了,那說明確實可能與莊府有關(guān)。
莊仕洋向來行事謹(jǐn)慎,從不做無用之功。若此事當(dāng)真與他派遣之人有關(guān),那其中必定暗藏玄機。莊仕洋身為莊家的核心支柱,他的安危直接關(guān)乎整個家族的命運。一旦他遭遇不測,莊家上下無人能夠獨善其身。因此,在傅云夕尚未查明真相之前,必須盡快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理清,以絕后患。
莊語琴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周如音后,周如音幾乎未作遲疑便點頭認(rèn)同。她腦海中迅速掠過莊仕洋與那對夫妻有限的交集畫面。自莊寒雁被送往儋州的這十二年來,莊仕洋鮮少提及那邊的情況。通常只有逢年過節(jié)時,他才會吩咐手下代為送去一些物資,其中一部分是給莊寒雁的日常所需,另一部分則算作對那夫妻二人照拂幼女的謝禮。
“莊仕洋若真的是殺死那兩人的幕后黑手,那么最有可能便是這些年來迎來送往的東西有關(guān)了,否則我也實在是想不到什么其它的理由,總不能是他們夫妻二人舍不得莊寒雁這個女兒才會發(fā)生爭執(zhí)吧?”
周如音最是細(xì)膩敏感,莊寒雁身上的傷口她也不止一次瞧見過,雖然她問起時候,莊寒雁只是笑著說是不小心碰到的,但是周如音心中清楚必然是她在儋州受到的折磨,想想周如音不免對莊寒雁更同情了幾分。
莊語琴點了下頭,周如音的想法與她不謀而合,既然問題可能來自于東西,那么便從送東西的地方看看吧。
“每一次你父親都是命人從庫房取些東西過去的,現(xiàn)在庫房的鑰匙在我的手上,你若是想看,咱們現(xiàn)在就過去?!?/p>
莊語琴沒有猶豫與周如音一同來到了庫房門口,周如音命令手下的丫鬟取來鑰匙,將庫房的門打開了。
阮惜文的嫁妝已經(jīng)全部被搬走,因此整個庫房顯得空蕩了許多。
“前幾日陳嬤嬤派手下搬東西的時候我跟著一同進來的,都是老樣子,沒什么變動。下人們說與之前也沒什么不同的?!?/p>
莊語琴雙眼則是掃視著整個庫房,上一世她嫁人的時候,嫁妝便是公中出的,因此很多物件她都有印象。因為她當(dāng)時要嫁到傅家,莊仕洋為了顯得他莊家并不低人一等,嫁妝選擇了不少好東西呢。
見到熟悉的物件,莊語琴的思緒不由得回到上一世那時候,不過還好現(xiàn)在一切都變樣了。
余光掃視了一圈四周,莊語琴忽然留意到了角落中放著的金釵。
莊語琴將金釵從地上拾起,仔細(xì)觀察著,那金釵造型雅致,通體以純金打造,呈現(xiàn)出溫潤的光澤。其表面雕刻著繁復(fù)精美的花紋,莊語琴從前從沒有見過,當(dāng)然最關(guān)鍵的是釵頭處的一枚鏤空鳳凰圖案,栩栩如生的模樣實在是讓人嘆為觀止。
“娘,這東西你見過嗎?”
周如音從莊語琴的手中接過金釵,瞧了一眼,卻也嚇了一跳。
鳳凰的圖案可不是他們一個五品官之家能用的。
“這應(yīng)該是宮里頭的東西吧?怎么會出現(xiàn)在庫房之中呢?真是奇怪了。”
“沒什么奇怪的,東西不可能平白無故的出現(xiàn),肯定是有人放進來的唄?!?/p>
周如音順著莊語琴的話輕聲說道:“這庫房的鑰匙雖如今在我手中,但之前一向是由阮惜文身旁的陳嬤嬤保管,老爺身邊的管家也存著一把備用的。阮家早已沒落,阮惜文怕是無緣接觸到這般珍貴之物,如此看來,定是被老爺所得了。語琴,你父親當(dāng)真手段不凡,連宮中的寶物都能輕易到手?!?/p>
周如音用話語諷刺著莊仕洋。
莊仕洋能夠得到宮中的物品絕對不簡單呢,宮中的賞賜是絕不可能輪到他的,最有可能便是太監(jiān)宮女從中偷盜了。
莊語琴腦海中飛速轉(zhuǎn)動,將那些寶物與儋州的線索串聯(lián)起來?!百僦莸靥幒_叄Q(mào)易往來極為繁多。若是有人意圖變賣宮中寶物,這般敏感之事,在咱們這兒定然難以得逞。唯有借助海運,方能暗中行事。”
周如音也迅速反應(yīng)過來:“該不會你父親將莊寒雁送到儋州,便是為了往來之時不留痕跡吧?”
倘若無緣無故地往儋州運送物品,的確容易引人懷疑。然而,若是有女兒在儋州就另當(dāng)別論了。身為父母,給遠在儋州的女兒送去一些日常所需之物,乃是人之常情,旁人自是不會心生疑竇。這般一來,便為莊仕洋變賣物品提供了極大的便利,行事也愈發(fā)隱秘妥當(d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