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軍隊已然整裝待發(fā),而傅云夕亦不曾忘記在京都之中拉攏可用之人。先太子的舊部,自然是她首要招攬的對象。先太子昔日對他們恩重如山,他們心中滿溢著感激之情,皆愿為報恩竭盡全力。
傅云夕當(dāng)然沒有將逼宮造反說的那么清晰明了,只不過先讓他們效忠自己。
傅云夕接下來拉攏的人便是苗家了。
苗家上下皆被囚于大牢之中,雖皇上尚未有任何處置的旨意,但苗家昔日家業(yè)顯赫,勢力龐大,難免招致他人妒恨。苗家眾人在獄中備受煎熬,皇上對此心知肚明,卻因心中對苗家早已存了幾分厭棄,巴不得其自生自滅,自然不會施以援手,更不會理會那些紛擾之事。
然而,這卻為傅云夕創(chuàng)造了絕佳的機(jī)會?;噬蠈γ缂抑虏宦劜粏?,態(tài)度冷淡,以至于傅云夕毫不費(fèi)力地便得以面見苗家實際上的掌權(quán)人物——那位身居高位、氣度沉穩(wěn)的苗貴妃兄長。
苗將軍隱約猜到,他們定是被人設(shè)計陷害,才使得皇上與太子萌生殺意。然而,他萬萬沒料到,幕后之人竟是傅云夕。更令他始料不及的是,傅云夕的真實身份居然是先太子的遺孤!這一真相實在令人難以置信,仿佛天方夜譚般匪夷所思。
“傅大人,或者我該稱您為太孫殿下?若非當(dāng)年先太子慘遭先帝猜忌,含冤而逝,如今的太子之位,只怕本應(yīng)是您的囊中之物吧。您今日的種種謀劃與舉措,莫非正是為了奪回那些曾經(jīng)屬于您的東西?”
傅云夕唇角微揚(yáng),輕輕點(diǎn)頭,語氣平和卻透著真誠:“苗將軍所言不差,那個位置本該屬于我。養(yǎng)父曾與我提起過,先太子在世時不止一次對苗將軍和苗家贊譽(yù)有加。他曾說,苗家人皆為國之棟梁,有你們在,江山便如磐石般穩(wěn)固?!彼f到這里,目光微微一頓,似有感慨涌上心頭,“而這么多年來,將軍一直奔波于沙場,為國盡忠,實在是辛苦了?!?/p>
傅云夕話音未落,便朝苗將軍鄭重地行了一禮。苗將軍冷笑一聲,語氣中透著幾分譏諷與悲涼:“傅大人這話說得可真是有趣。我們苗家如今淪為階下囚,困在牢中這般境地,難道不都是拜你所賜嗎?”他的聲音雖低,卻如刀鋒般刺入人心,字字帶著無法掩飾的恨意與無奈。
“將軍此言差矣,難道少了我,皇上便會輕易放過你們苗家嗎?太子生性懦弱,一旦他登上帝位,朝中大事,苗貴妃定然難置身事外。然而,皇上對苗貴妃從未有過真正的信任,又怎會信任你們苗家?若說該怪,便該怪太子無能。你們苗家本是一柄鋒利無匹的利刃,可惜太子手弱,非但握不住這把刀,反而會被其割傷。”
苗將軍深深望了傅云夕一眼,心中明鏡似的。傅云夕所言非虛,他們苗家若是敗了,敗的不是旁人,而是那深不可測的帝王心術(shù),是皇上的一念之間罷了。
“傅大人,您來到這大牢之中,肯定不是為了與我閑話家常的吧。說說看,您此行有何目的?又需要我們做些什么?”
傅云夕輕緩地拍了拍手,目光沉穩(wěn)而深邃:“將軍果然是爽快人。我此番前來見您,只為一件事——保全你們苗家上下,也護(hù)住宮里的貴妃娘娘。若我得以登上帝位,苗家依舊會是那個不可撼動的苗家,絕無二話。至于貴妃娘娘……”他略作停頓,語氣愈發(fā)溫和,“倘若她愿意長留宮中,我必以長輩之禮相待;但若她已厭倦了這深宮禁苑的束縛,我亦會還她自由之身。我要的,不過是拿回本該屬于我的一切罷了?!?/p>
“傅大人你這個想法確實不錯,只不過我們苗家的人如今都成了階下囚,困在這兒大牢之中又能做什么呢?不過是在這等著皇上發(fā)號施令決定我們最終的命運(yùn)罷了?!?/p>
苗將軍透過牢房的窗縫上望著窗外,沒有直接面對著傅云夕的目光。
傅云夕自然明白,苗將軍的言辭中藏著未盡之意。古話常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更何況苗家在邊塞經(jīng)營多年,根基深厚,即便如今身陷囹圄,恐怕也并非全然斷絕了與外界的聯(lián)絡(luò)。至于軍隊,雖說皇上已收回了苗家的兵權(quán),但苗家子弟昔日于軍中的種種作為,早已深深刻入每個將士的心中。他們的確因過而受罰,可若真要將苗家的人推向絕路,那軍營中的士兵們又豈會毫無波瀾?怨言暗涌,或許已在無聲中醞釀開來。
“將軍若有心去做,世間便無難事?;噬仙眢w日漸衰弱,誰知他還會生出何種念頭?若真到了那一日,將軍即便想有所作為,恐怕也為時已晚。我并非居心叵測之人,更非亂臣賊子,我亦是皇室血脈,這皇位若真落在我頭上,也絕非毫無依據(jù)之事?!?/p>
傅云夕言語鏗鏘,神情自若,仿佛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天經(jīng)地義,毫無瑕疵。他眉宇間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似乎并未察覺自己的言辭可能引發(fā)的波瀾。苗將軍聞言,微微一怔,目光不由得投向牢房中那些神情復(fù)雜的苗家老少。他的眼神中掠過一絲掙扎和遲疑,但最終,那份深藏的責(zé)任感與權(quán)衡后下定的決心讓他緩緩點(diǎn)頭:“好,傅大人,我答應(yīng)支持你?!彼穆曇舻统羺s堅定,像是在風(fēng)浪中拋下了一枚千鈞之錨。
苗將軍從懷中掏出一枚印章遞給了傅云夕,告知傅云夕帶上印章去京郊大營找他曾經(jīng)的屬下,將他的想法完全告訴便是。
夜深人靜,宮中寂靜得令人心悸,連一絲風(fēng)聲都仿佛被壓抑在厚重的宮墻之內(nèi)?;噬辖鼇淼纳碜尤諠u衰弱。令整個宮廷籠罩在一片隱憂之中。太子跪坐在龍榻旁,目光緊鎖在父親那蒼白而消瘦的面容上,雙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袖口。他親自端藥、探脈,每一步都小心謹(jǐn)慎,唯恐有絲毫疏漏。
皇上輕輕睜開眼,便看見太子坐在一旁,神色中滿是擔(dān)憂,他輕輕拍了拍太子的手,示意著太子將他扶了起來。
“怎么了,太子,你怎么這般神情?朕的身子無礙,你不必太過于擔(dān)憂?!?/p>
太子猶豫著開口說道:“父皇,您打算如何處理苗貴妃?”
皇上看了一眼太子,將這個難題又扔了回去:“太子你是儲君,未來的皇帝,你說該如何處置苗家?”
太子深知自身的能力限度,眼下他尚不能徹底掌控朝堂局勢。若此時赦免苗貴妃,恐怕她會迅速東山再起,再度將權(quán)力攬入手中。
“父皇,斬草若不除根,必留后患無窮。苗家余孽尚存,其心難測,唯有以雷霆手段迅速肅清,方能穩(wěn)住當(dāng)前局勢。還有傅云夕——他是先太子的遺孤,如今竟敢在朝堂之上公然宣告身世,這般膽魄與意圖,實在令人疑竇叢生。他此舉絕非無謀而動,恐怕暗藏禍心。父皇,臣兒以為,此事不可姑息,當(dāng)盡早遣人將其鏟除,以免再生波瀾?!?/p>
皇上再次輕輕拍了拍太子的手,目光中透著幾分深沉。太子的想法并非全無道理,若他真有本事坐穩(wěn)這江山,牢牢掌握大權(quán),那么無論除去何人,也不過是天子一念之間的事。然而,眼前的局面卻截然不同——太子尚無足夠的能力撐起這偌大的帝國,更遑論掌控那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
“你動不了他們的,你應(yīng)該做的對他們示好,收買人心,等到你完全能夠管控朝堂之時再行打算?!?/p>
二人正交談之際,門外驟然傳來一陣嘈雜之聲,仿佛平靜的湖面被突如其來的石子激起層層漣漪,打斷了他們的思緒。
“外面發(fā)生了什么?”
二人抬眸望去,只見苗貴妃已緩步踏入大殿之中。她面色沉靜如水,隱隱透著一股安然自若的氣度。這段時日的禁足,非但未令她顯出半分頹態(tài),反而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愈發(fā)容光煥發(fā),甚至連眉宇間都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神采。
“臣妾見過皇上?!?/p>
苗貴妃微微屈身,恭敬地行了一禮。還未等皇上開口吩咐,她已從容起身,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太子殿下,臣妾與皇上尚有要事相商,還煩請您移步至偏殿稍候?!彼哪抗獾痛?,神態(tài)謙卑,卻隱隱透出幾分不容拒絕的威儀。
太子將求助的目光投向皇帝,那眼神中滿是期待與不安?;实壑皇堑貟吡颂右谎?,心中卻滿是無奈。堂堂儲君,竟被一個女子的一個眼神、一句話語就弄得啞口無言,這實在是令人失望。想他身負(fù)重任,日后要擔(dān)起一國之重,如今卻這般模樣,皇帝不由得在心底暗嘆,太子真的是難堪大用。
“太子你先退下吧?!?/p>
太子聽到這話方才松了一口氣,行了禮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殿中。
苗貴妃望著太子離去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待太子離去后,方才坐在了皇上的床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