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宋青沼依舊不為所動,顯然打定主意要返回京城,殷良君只得另尋措辭,將語氣放得柔和幾分:“宋公子,如今京城局勢紛亂,豫王極可能已派兵直指江寧。即便咱們前往魏國的路途,恐怕也再難稱坦蕩。您先前曾言,愿護送我們平安抵達,若此刻半途抽身離去,豈非有違君子之諾?”
殷良君唇角含笑地說著這番話,她并非在指責宋青沼,而是想借此讓他改變想法。語調(diào)輕柔,卻透著一股難以忽視的堅定,仿佛是在引導(dǎo),又似在點醒,那笑意中藏著深意,如同春日微風拂過湖面,漾起層層漣漪,悄然間將某種可能種進了對方的心底。
宋青沼略一遲疑,隨后鄭重地點頭應(yīng)下:“我既答應(yīng)過你的事,必定全力以赴。殷姑娘,你盡管放心,無論你欲往何處,我都會護你周全,確保你平安抵達。”
二人正交談之際,一名護衛(wèi)匆匆奔至近前,神色慌張,額上甚至滲出細密的汗珠。他壓低聲音,卻難掩焦急,道:“二小姐,不好了!簡員外與簡娘子……他們不見了!”話語未落,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連周圍的風聲都顯得格外刺耳。
簡金海父女一直坐在最后的馬車之中,馬車不過剛剛停下沒一會,這人怎么可能不見?
殷良君與宋青沼猛然回頭,快步朝著馬車奔去。然而,當他們掀開簾幕的一瞬,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空蕩——簡金海父女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在這輛馬車上停留過。微風拂過,車廂內(nèi)殘留的一絲冷寂令人莫名心悸。
“他們究竟去了何處?又是何時消失的?你們不是一直守在馬車旁邊嗎?怎會人不見了卻一聲不吭?”
殷良君此刻有些摸不清頭腦,他的人按理說一直守在馬車外,根本沒有任何其余的人接近過馬車,不可能這么突然將人擄走不被察覺。
所以,他們是自行離去的嗎?這二人究竟作何打算?難道放棄了進京的計劃?抑或是轉(zhuǎn)身去尋覓什么重要之物?殷良君記得,簡金海曾提及,當年蘇知府的確留下過某些物件。莫非,他的離去與此有關(guān)?心中的疑慮如潮水般涌來,卻始終沒有答案。
宋青沼幾乎是話音未落便急切地說道:“剛才他們明明還在這兒,就這么一眨眼的工夫,人能去哪兒?眼下這里根本沒有其他外人進來,他們絕不可能是被人強行擄走的,一定是悄悄自行離開的。咱們現(xiàn)在立刻去追,肯定來得及。只有找到他們當面問個清楚,才能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p>
殷良君是覺得人既然離開了,走了便走吧,原本她是想利用簡家手中的證據(jù),幫助殷家找到幕后真兇,好讓殷家平安度過難關(guān),可是如今情況變了,殷家倒了,她自己都回不了京城,更別說幫助簡明舒與簡金海了,他們的離開未必是一件壞事。興許是自己尋找更好的出路了。
“他們既然已經(jīng)離開了,我看咱們也不必尋找了,即刻趕路前往魏國?!?/p>
宋青沼在一旁滿臉的疑問,他覺得殷良君的決定實在是太過于草率了。
“殷姑娘,還是去找一找簡姑娘與簡員外的好,他們在這兒萬一迷失了方向該如何是好?”
殷良君并不愿與宋青沼起爭執(zhí),她坦然地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宋公子,你方才也提到,他們極有可能是自愿離開的。他們悄然離去,顯然有難言之隱,不便對我們明說。你若此刻趕回去,即便追上了,怕也問不出什么緣由,反倒徒增幾分尷尬。咱們的時間本就緊迫,不如盡早啟程。當然,你若執(zhí)意要去追趕他們二人,我也不會攔你。只是情況不同,我絕不會在原地等候,到那時,你我便就此別過吧?!?/p>
宋青沼猶豫一二,終究還是選擇護送著殷良君一同前往魏國。
“爹爹,為什么我們要悄悄離開,不跟隨著殷姑娘他們返回京城了嗎?”
簡金海拉著簡明舒偷偷從馬車中跳下,很快隱藏在了樹林之中,簡金海時不時回頭張望,看看身后是否有人追過來。
“明舒,爹爹方才問過你,你與殷姑娘來到京城之中打聽殷家的情況,得知了那些信息?”
簡明舒想了一下回答著:“全府只有周姨娘與我下落不明,高知府懷疑是我與周姨娘勾結(jié)殺死了爹爹,造成簡家這起滅門案?!?/p>
簡金海附和著:“是啊,你說的不錯,高知府他們只說你與周姨娘下落不明,根本沒有提及我,說明他們已經(jīng)認為我葬身火海了。連高知府都不知道我還活著,殷姑娘怎么會那么精準的派人守在前往簡家的路上,美其名曰說在等著我呢?”
簡明舒很快反應(yīng)了過來:“爹爹是說,殷姑娘說派人四處尋找你的下落是謊話,因為她不可能知道你還活著,因為高知府都不知道這件事,除非?!?/p>
簡金海順著簡明舒的話語繼續(xù)說道:“除非那些抓走我的人正是她派來的,她想從我這里得到當年蘇知府留給我的證據(jù)。我想她去庵堂也絕非偶然,只是她沒料到還會有另一批人也在暗中針對咱們簡家?!?/p>
簡明舒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失望的神情。殷良君不僅救下了她的性命,還幫她找到了下落不明的父親,她心中自然滿溢著感激之情。然而,一想到對方接近自己似乎別有目的,并非純粹出于善意,她心底便泛起陣陣難以抑制的厭惡,甚至有些作嘔的感覺。
簡金海敏銳地察覺到簡明舒的不安,他抬起手掌,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語氣溫和卻透著幾分凝重:“別太難過。殷姑娘未必是個徹頭徹尾的壞人,畢竟她曾救下咱們父女的性命。只是,她接近咱們的目的并不單純。若我們繼續(xù)跟隨她的隊伍前行,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誰也無法預(yù)料。正因如此,我才決定帶你離開,避開這未知的風險?!?/p>
簡明舒輕輕點頭,父親所言所行皆無差錯。她抬起眼眸,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爹爹,如今咱們可還回京城嗎?又該如何為那些逝去的親人討回公道?”她的手指微微攥緊,內(nèi)心的悲痛與決然在這一問中暗涌流轉(zhuǎn)。
簡金海的目光盯著前方:“這個仇咱們一定要報,只不過現(xiàn)在的時機不對,需要耐心地等待。狡兔三窟,為了安全期間,咱們家族的生意不僅僅在江寧,咱們先將蘇知府留下來的證據(jù)拿到,然后去湖州?!?/p>
宋青沼與釋書原本是護送殷良君前往魏國的,只不過這一路上他似乎也更加了解了殷良君這個姑娘。
殷良君始終緘口不談有關(guān)京城的任何消息,直到抵達大安與魏國交界的那一刻,才終于向眾人揭開此行的目的以及京城所發(fā)生的一切。這些人雖名義上是殷家的奴婢,可如今殷家大廈傾頹,此去魏國難免寄人籬下,故而不少侍衛(wèi)心懷怨懟,神色間難掩復(fù)雜情緒。
“我明白你們心中所想,你們不愿背井離鄉(xiāng),心中仍念著大安的都城。你們隨我一路走來,歷經(jīng)奔波勞苦,已是疲憊不堪。若有人想要離去,我絕不強留。待我返回京城,定將你們的賣身契全部焚毀,還你們自由之身。若是你們愿與我一同前往魏國,我定會竭盡全力,讓你們?nèi)蘸蟮纳畎卜€(wěn)舒適?!?/p>
侍衛(wèi)們面面相覷,選擇跟隨去魏國的并不多,畢竟那兒是一個新的地方,誰知道會發(fā)生什么樣的事情呢?都城雖然發(fā)生了叛亂,但是土生土長的地方都是自家人,機會與選擇一定會更多一些。
只有不到五個侍衛(wèi)還有三五個丫鬟婆子選擇跟隨著殷良君一同前往魏國。
宋青沼與釋書與侍衛(wèi)門丫鬟婆子們一道護送殷良君前往魏國。
為了安全起見,殷良君給宋青沼與釋書也安排了身份,她的護衛(wèi)。
宋青沼望著那些決意離去的侍衛(wèi)與丫鬟,心中不由得涌上一絲憤慨。在這樣的緊要關(guān)頭選擇逃離,與背叛又有何異?他們的背影仿佛在無聲地宣告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冷漠,而這份冷漠,令他的拳頭悄然攥緊,心頭的怒火也如漣漪般擴散開來。
殷良君對此倒是顯得頗為淡然:“這一路上,他們經(jīng)歷的艱辛實在難以言說??釤犭y耐的天氣里,他們不辭辛勞,片刻不曾休息,委實不易。眼下殷家的境況如此微妙,他們?nèi)舨怀迷珉x開,恐怕日后便再無脫身之機了。殷家的奴才忠心耿耿,做主子的也不能完全不考慮他們的感受?!?/p>
殷良君一行人不久便抵達了魏國的邊境。在守衛(wèi)詳細詢問了他們的來意,并仔細查驗過身份證明后,眾人一路輾轉(zhuǎn),最終踏入了魏國宮城的巍峨大門。
殷良君遣派守衛(wèi)的宮女,將祖父留下的證據(jù)小心翼翼地送入房間,呈遞給徐夫人。徐夫人略一翻閱,便即刻命女官將所有人引入房內(nèi)。她神色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端坐于主位之上,準備接見這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