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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標(biāo)簽: 游戲同人 

【景彥】長命百歲(cb)

發(fā)病雜文錄

ps:純發(fā)病之作,中考完精神恍惚(全tm是新題型)半夜寫的,cb向,私設(shè)如山~不介意就向山而行?ooc我的

時間線是幾百年前,和官方不符的全當(dāng)我私設(shè)或放屁就行。

(是前世的彥卿哦?)

因是多段時間間隔碼字,稍有斷層、文筆割裂現(xiàn)象實屬正常,食用請謹(jǐn)慎,預(yù)防食物中毒。

————————分割線—————————

景元又做了這個夢。

這個漆黑且幽深的夢。

他冷靜地觀看這個噩夢,也在靜靜觀看夢中尚且年少的自己,態(tài)度的薄涼如同冷漠的神靈,在進(jìn)行一場無聲的審判。

“你不能死!你可是她留給我的唯一念想!”

景元父親的吼聲一字一句無比清晰,幾近癲狂。

雖然是在夢中,景元的意識算不得清醒,但也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想法——這人有病。

“關(guān)我什么事?!”小景元爭辯著,態(tài)度與多年后的景元立場統(tǒng)一,后者甚至想為當(dāng)時的自己鼓掌。

“她是你母親!”歇斯底里的吶喊讓景元愈發(fā)覺得這個老府主有病。

小景元怔住了一秒,但依舊沒有服從,用更大的聲音懟了回去:“她是我母親又怎么了?你想她,你就去找她??!”

老府主氣急敗壞地?fù)P起了手,小景元則緊閉雙眼進(jìn)行心理建設(shè)。

那一巴掌終究沒能打下來,父子之間只剩沉默。

許久,老府主開了口:“景元,你還記得她臨終時說了什么嗎?”

銀杏葉蹁躚,映著小孩茫然的臉。

『魔陰身』,既是疾病,亦是仙舟人不可擺脫的宿命。

它興是起源于一場不知代價的交易,『豐饒』星神為他們降下長生,他們卻不知自己即將交換出何等代價——人口的驟增與魔陰身的蟄伏。

沒人知道它是什么時候突發(fā)的首例?;蛟S那次不過是一群人在爭奪一塊習(xí)劍圣地,而其中一個蹲在角落的人突然痛苦不堪,在一片斑駁劍影中抱緊了頭。

隨著眼角泌出第一片銀杏葉的飄落,一切都開始了。

景元的母親不幸也染上了它。

這個昔日的柔美女子喪失了理智,皮肉上蔓生出虬盤的枝杈與鑲嵌在其中的銀杏葉片,丑陋不堪,早已無了人類的模樣。她的眼底一片腥紅,空洞而可怖。

她很痛苦,也因此而變得癲狂——目光所及之地,皆為虛妄的血色,她只能不受控地攻擊,不分對象。

最終,景元的父親趕回,趁其尚未完全魔化,親自將她誅殺劍下。

小景元透過火光,清楚地看見父親如何一劍刺穿了結(jié)發(fā)之妻,又如何把劍拔出。

血,暫未完全墮入魔陰身的母親的血噴涌而出,順劍而下,殷紅玷污了冷白的寒芒。

小景元大腦一片空白,他拼命地沖出來,穿過門檻,穿過火光,穿過飄落的銀杏葉片。

小孩在母親倒下的前一刻將其接住,流著淚努力卻徒勞地捂著那致命的殘缺,但回應(yīng)的,只有血——染紅了小景元的手也染紅了葉片,帶血的葉片又伴隨著沖天火光暈透了天。

母親的血是溫?zé)岬模⑽匆蛩瓶刂鶎傩远兊帽?,但因魔陰身而變得稀少?/p>

戲劇性的,她在瀕臨死亡的前一刻恢復(fù)了理性,腥紅色的瞳孔逐漸轉(zhuǎn)向清明。她盡力地抬手,撫上小景元的臉,蓄在眸子中的淚一奪眶而出就化作了銀杏葉。

目光灼灼,手掌余溫,似火光熾熱。

茫然無措,霜鋒染血,似地面冰涼。

她的痛苦,化作一個盡力樂觀的微笑。

銀杏葉蹁躚。

——“她說,你要長命百歲!”

——“景元,你要長命百歲……”

恍然驚醒,白發(fā)的將軍只覺得后背一片冰冷潮濕。他垂眸瞥了一眼自己與自己的對弈棋局,開始思索下一步該如何落子,卻被敲門聲打斷了思緒——“誰?”

“我,”門外的應(yīng)答聲為本就因噩夢而心情不佳的景元又平添了幾分煩躁,“這次找到了一個小雀妖,是目前體質(zhì)最適合的,只要你好好配合,這估計是最后一個?!?/p>

“呵……”景元一聲冷笑,“每次都這么說?!?/p>

門外的老府主一靜,丟下一句“好好配合”后腳步聲漸遠(yuǎn),景元又繼續(xù)自顧自下起了棋。

片刻后,他閉上了眼,不再直視戰(zhàn)況。

——和局,亦是死局。

『魔陰身』……

景元半瞑著眼,咀嚼這個令人煩悶的名詞。

自己到底是染上了啊……

『景元,你要長命百歲——』

誰能想到,一句無心的祝福竟成了詛咒——成了魔陰身的傳承媒介?

景元一直覺得,真正的噩夢,只是這句話而已。

長命百歲……

何嘗不是一種痛苦?

為了治好他,老府主每個一段時間就會找來一個與當(dāng)時的小景元年紀(jì)相仿的孩子,讓這孩子與景元相處十天,再在第十天夜里當(dāng)著小孩的面對景元施刑,把他折磨得瀕臨死亡——而小孩的情緒通常會從迷茫到恐懼,最后一邊哭一邊下跪叩首,試圖痛過無用的祈求來終結(jié)這殘忍的刀光。

據(jù)說,如果小孩子能有過硬的心理素質(zhì)且自愿接受魔陰身的寄存,景元的魔陰身就能轉(zhuǎn)移到這個小孩身上。

不過,這個方法直至如今都沒能成功,每次都是在把景元送醫(yī)后,清除小孩的記憶再送回原處了事。

景元一次又一次地在死亡線上掙扎過后,已經(jīng)沒了任何生活的欲望——他竟說不清這是好結(jié)局還是壞結(jié)局。

不能再想了……

景元揉揉眉心,卻聽見窗外一陣細(xì)碎兒聲響,像是有人踮著腳走路。景元上前擁開窗子,毫不意外地聽見腦袋創(chuàng)上玻璃的一聲清脆和隨之而來的驚叫:“哎呀!”

往下一看,一個金發(fā)少年正一臉怨恨的揉著腦袋,耳后的一簇細(xì)絨證實了他的雀妖身份,一根長長的呆毛在微風(fēng)中晃啊晃。

“疼……怎么突然開窗?!”少年不滿地抬頭,一雙漂亮的鎏金眸仿佛包含著整個春天。

他給景元留的第一印象——像只小雀兒。

景元把手一攤,故作無辜地一笑——“怎么還不允許人開窗透氣啊?”

“你!”小雀兒不滿地抗議,雖理直氣亦壯,但沒個久經(jīng)世事練出的口才,自知說不過他,便臨時轉(zhuǎn)了話題,“你也是被抓來的?”

“抓?”景元覺得有點(diǎn)好笑——說好的神策府最注重的就是名譽(yù)呢?“難道不是‘請’?”

“無事殷勤,非奸即盜,怎么算得

上‘請’呢?”少年起身,目測了一下窗欞的海拔后踮腳扒上窗沿,好奇地向里張望,“你被關(guān)在這多久了?”

景元簡略回憶了一下:“大概十幾年吧?”

“十幾年?!”少年倒吸一口冷氣,呆毛都被驚得立起。

景元看出了對方的心思:“別擔(dān)心,你也就在這呆十天?!?/p>

“呼——那就好……”小雀兒松了口氣,同時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要不,趁他們暫時對我看管不嚴(yán),我們逃吧?”

“逃?”景元淡淡一笑,揚(yáng)了揚(yáng)手腕,上面的鐵銬鎖鏈相互碰撞,帶起一串細(xì)碎兒聲響,“怎么逃?”

小孩愣了愣,腦袋立刻從窗臺消失了,景元的視線內(nèi)僅剩一截金色的呆毛,“那我先跑,等我出去再找人來救你?!?/p>

沒等景元說話,少年已經(jīng)沒了影。

景元倒也不擔(dān)心,像無聊的病人一樣倚著墻壁開始數(shù)數(shù)。

果然,在他數(shù)到第九十九時,窗戶被叩響。

景元有些忍俊不禁,一回頭就看見少年一邊喘著氣一邊扒著窗沿往上探腦袋:“這地忒大了,我不認(rèn)識路,差點(diǎn)就迷路了……”

景元一臉淡定地說著多少帶些戲謔成分的話:“這里有結(jié)界,會使地貌不斷變化。”

“你怎么不早說?!”

“你也沒問吶~”

欠揍,實在欠揍,小雀兒被氣得直接炸毛。

景元嘗到了逗小孩的樂趣,一臉淡笑:“既然逃是逃不出去了,不如,陪我聊聊天?”

小雀兒一臉認(rèn)真地盯了景元半晌,在確認(rèn)對方確實是實在閑著無聊才想聊天后才收起了炸開的毛:“那你想聊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沒名字。”小雀兒托著腦袋,毫不避諱此事,“我就一個無依無靠的小雀妖,誰在意我啊?”

“沒名字?不如,讓我給你想一個?”景元在看見對方期待的表情后順理成章并心安理得地閉眼開始構(gòu)思 ,“既然你是雀妖,又翩翩輕快似翻飛的燕,不妨取個同音的‘彥’字,而我一向喜歡在人名后加個‘卿’字以示親近——此后喚你‘彥卿’,可好?”

“彥卿?好名字!”

……

彥卿將要在神策府待十天。

時間未曾止步,時間已是第四天。

打自知道這里有個人之后,彥卿天天往這跑,恨不得向景元吐盡生平事跡見聞,而后者也樂得有人解悶,時常半闔著眼皮聽小孩絮絮叨叨——他倆一個在鬧,一個在笑,居然有了一派歲月靜好的假象。

但假象終究是假象,景元必須承認(rèn),這一切掩飾不了底下瀾動的海潮。

精明如神策將軍,也不免毫無對策。

走一步,看一步吧……

“喂喂?你睡著了?”景元聽見少年的不滿,微微睜眸,收獲一只懸在自己眼前晃悠的手。

“呵,沒有,你繼續(xù),我在聽——剛剛講到哪了?”景元徹底睜開眼,慵懶地笑笑,開始日常敷衍小孩。

“我也忘了……”彥卿一臉懊惱,但突然想到什么般,眼睛一亮,“你見過『神策將軍』嗎?”

“神策將軍?”突然被cue的景元微微一怔。

“對!就是那個超~有名的神策將軍!”小雀兒一臉興致勃勃,絲毫沒有察覺面前的人就是自己話中的主角,“據(jù)說,他把手一揮就能召來萬千凜凜奇兵,草木海潮皆作神兵,陣勢浩大,所見之人無一不敬仰!”

呵……什么奇兵,不過是被逼得走投無路,利用浮沫擺出了一場虛張聲勢的空城計罷了,景元暗想,但沒明面點(diǎn)破小孩的幻想:“這么說,你好像很喜歡他?”

“那是當(dāng)然的咯!誰人不敬這么一位神機(jī)妙算的將軍???不過他這些年都沒有消息了,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說不定,正在什么地方隱居呢~”景元對自己的去往開始胡謅。

彥卿毫不留情地駁回了將軍本人的觀點(diǎn):“他肯定在天涯某處伸張正義呢!”

“……呵,也許,你說得對……”景元笑笑,瞇了瞇眼,突然涌上來了一個念頭,“彥卿,你想要長命百歲嗎?”

景元難得緊張,但此時,他的手指幾乎是下意識地在彥卿看不見的地方抓緊了衣擺,祈禱著對方給他一個想要的答案。

“不想?!睆┣鋼u搖頭,語氣輕快且絲毫不避諱雀妖短生的事實,“我是雀妖,命短,算不得長生,而短生有短生的活法,如果我真的長命百歲了,這人間再熱氣騰騰都沒了意思,活那么久干什么?”

彥卿不想長命百歲。

景元沒由得地松了口氣,微微抬眸就瞥見櫥柜上的木匣厚厚地堆滿了塵埃。

他起身,取下木匣,撫去表面上的塵埃。

“這是何物?”彥卿好奇,往前湊了湊腦袋——匣子被景元打開,里面盡是些零碎的吉利物件——銀手鐲,長命鎖……

片刻后,這些飾物通通出現(xiàn)在了彥卿身上。

“這些東西與其放在我這吃灰,不如就看在投緣,贈給你了,都具有些祝福的預(yù)兆,討個平安。”景元滿意地打量著自己的杰作——彥卿脖頸掛著長命鎖,腳踝束著紅繩,腕上的銀手鐲鈴聲叮鈴,盡是平安之兆。

“真的有用?”彥卿低頭看看自己身上,“而且,這些東西真的不會相克么?”

“呵……大概吧,就當(dāng)討個好彩頭。”

日子仍在繼續(xù),轉(zhuǎn)眼已經(jīng)第八天。

這天彥卿不知從哪弄來一瓶酒,說什么也要和景元喝上幾盅。

本以為小雀兒酒量很好,結(jié)果三杯下肚,他醉的一塌糊涂,幾近不省人事,只剩下不肯服輸?shù)睦碇侵巍?/p>

“唔……”少年托著腦袋,因為醉了而說話多少帶點(diǎn)含糊不清,“你被關(guān)了十幾年,怎么好像……見識比我多得多?。苦拧€,有什么,趣聞嗎?”

“趣聞?我想想……”景元閉上眼,略略沉思,“據(jù)說,世上存在著一座高峰,山尖直入云天;而到了夜里,月光灑落迷離朦朧,峰頂皎潔一片,又縹緲得像是落了雪。”

“峰尖落雪?哈……有意思!等我出去了,一定,要去看看!”彥卿半睡半醒,但因為感興趣而聲音顯得明朗不少,“你去過嗎?”

“如果我去過,就不會說‘據(jù)說’了。”

“那,我也代你去看看!”

“呵……那么,我還想看掛滿紅繩的長林,拍浪萬丈的海岸……”

“沒問題!我都幫你去看!如果我有機(jī)會回來,一定講給你!”

情緒高漲的彥卿一個沖動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下一秒便為沖動付出了代價——醉倒案頭,如泥酣夢。

望望小雀兒安靜下來的睡顏和半耷拉的那根呆毛,景元一時覺得,這抹淺金色原來在自己眼中是那么璀璨——宛如絕對的暗色中,唯一的微光,更是景元十余年的絕望中破空而來的一絲希望。

他有一瞬間的沖動,要晃醒眼前人,告訴他離開神策府的正確的路——帶著彥卿一起逃,去看那鋪落月光的峰頂,那掛滿紅繩的長林……

可,剛抬手,鐵鐐手銬觸碰鎖鏈,帶起一串兒細(xì)碎兒聲響,把景元從無用的幻想中拉回了現(xiàn)實。

不可能的,他們不可能逃掉的——這里有結(jié)界。何況,就算他們真的跑掉了,彥卿的時間至多還有兩三年,而他……

鎏金的眸子暗了暗,臨時更改為撫摸小孩腦袋的動作輕柔,無不遺憾。

時間再慢些就好了……

雖說這是不可能的。

就像蟄伏的海瀾,終究渤動。

像仙舟人的魔陰身,總會爆發(fā)。

今日,第十天——彥卿在府中的第十天,也是景元與他相處的最后一天。

彥卿一大早就來了。

“今天老府主找過我了,大體意思是抓我來是為了……”小雀兒叼著糕點(diǎn),“是為了給什么主人治病,我不明白了,治病去找醫(yī)師啊,抓我這個小雀妖干什么?”

景元無意識地捏緊了手中的瓷杯——若他手上的杯具不是名貴且質(zhì)地堅硬的青瓷,恐怕此時已經(jīng)像街邊的破爛一般被捏得稀巴爛。

真是奇怪……景元暗想,自己明明經(jīng)歷這么多次了,怎么——怎么還是不習(xí)慣?

彥卿毫無察覺,把嘴里的糕點(diǎn)咽下,眼睛亮晶晶的:“對了,彥卿反悔了?!?/p>

“反悔什么?”話只說了一半,景元不太明白——只是心中隱約不安。

“你之前不是問我想不想長命百歲么?我反悔了。”小雀兒一臉微笑,絲毫不察覺——或者說是忽略了景元臉色的異樣,“彥卿想要長命百歲,那樣才能去看那些風(fēng)景。”

彥卿想要長命百歲。

“嘩啦——”

青瓷摔得粉碎,茶水濺了一地,澄澈中雜著茶梗的黑黃。

景元低聲說了句“抱歉”后低頭收拾,心不在焉的程度以至于把彥卿其他的話——包括下文都拋之腦后。

“夜晚落雪的峰頂,掛滿紅繩的長林,還有……”小孩一臉憧憬。

“彥卿……”景元抬手摸摸小雀兒的頭,語氣難得帶了些許沉重,“其實我希望……”

“我明天就走了,你還不打算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彥卿突然出聲打斷,景元一怔。

雖然景元有時懷疑過,彥卿有沒有猜到——這孩子只是心思單純?nèi)缜锼粵g,并非天資愚鈍——相反,非常聰穎。

這孩子,真的看出些什么了嗎?

景元感覺,后背濕透了——被不存在的冷汗浸透了。

“算啦~既然不想說,我也不強(qiáng)求!”彥卿似是看出景元的為難,擺擺手,腕上的銀鈴碰撞,細(xì)碎兒響。

景元并未因此松了口氣。

微微抬眸,恰好望見窗外——銀杏葉蹁躚,其中一片尚且青澀,居然早落,乘風(fēng),紛飛似燕。

假如,景元少談過幾句天。

假如,景元沒有問那句愿。

假如,景元壓根沒推開窗。

他們會不會對彼此生疏些——從而減輕彼此的痛苦呢?

景元不知道。

因為一切發(fā)生,不存在重蹈,也不會存在“如果”。

夜,闌珊燈火映亮了刑室一角,照亮了小孩兒臉上的迷茫,也照亮了出鞘的刀光。

寒刃刺穿景元的身軀,卻又避開了要害——鮮血噴涌而出,地面的瓷磚縫隙內(nèi)又添新紅。

……

虛妄編織著血色,把景元眼前的景一一模糊,他勉強(qiáng)睜著眼,看見小雀兒臉上神情瞬息萬變,復(fù)雜交織。

你不該露出這種表情的,彥卿。

景元暗想。

又是一口鮮血吐出,落地綻成了不規(guī)則的花,似他的思緒一樣難控——或許,自己該笑笑?

他牽動帶血的嘴角,竭力露出不讓人擔(dān)心的微笑——動作只進(jìn)行了一半就被打斷,意識在一瞬間渙散得不成形,似是已至極限。

在昏迷的前一刻,景元透過滿眼血色,看見金色浮動著似乎想要上前,而幾個灰影在盡力阻攔,熟悉的滄桑聲音在說話:

“攔住這孩子——送將軍去問醫(yī)!”

……

診所的醫(yī)師是熟人,見到景元滿身傷痕也未過問,只是默默的把人從生死線上拉回救活。

……

又是那個夢,只是夢的結(jié)尾,金發(fā)的少年戴著長命鎖與銀手鐲,一步一響,輕盈似燕。

……

他醒了。

醒在了兩天之后。

景元扶著腦袋從床上坐起,視線尋找一圈后定格在了日歷上——醫(yī)師恰是進(jìn)門,他便開口詢問:“有人來看過我嗎?”

眼看醫(yī)師把腦袋搖的像撥浪鼓,景元立刻意識到出事了——神策府出事了。

他也不顧深傷初愈,披了外衣就要下床——醫(yī)師自知攔不住,索性給他開了方子以防三步一摔,看著景元將藥一飲而盡后放任他奪門而出。

神策府,火光沖天。

火的起源,是老府主房間。

景元站在這間屋子前的小院,場景似乎和噩夢里重疊。

受驚的下人在叫喊:“老府主遇刺了——”

驚叫連串,火光映紅了半邊天。

在那一片殷紅的熾熱里,金色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出來——小雀兒拖著劍,血跡玷污了那張白皙的小臉,連同那上面的毫無表情,任由劍刃把地面劃出長長的血痕。

景元看見了他,他也看見了景元。

彥卿手一松,寶劍落地,但是腳步不止,繼續(xù)向景元走去——長命鎖,銀手鐲,它們細(xì)碎兒響。

景元不知道自己到底該用什么表情面對彥卿,只是等少年站定,聽見自己的聲音后才意識到自己開口說了話:“你殺了他……”

彥卿抹了一把臉上的血,但沒抹凈,反而暈染成了更大的一片:“他不該死么?”

無言以對。

倒是彥卿繼續(xù)開口,聲音如墜入冰窖,寒得景元心里一悸:“你是景元,『神策將軍』。”

景元承認(rèn),他也想過若彥卿得知自己的身份,會用如何的語氣叫出那聲“將軍”——會是敬佩還是驚訝?也可能是帶著撒嬌意味,符合那孩童短短的時光。

但他從未設(shè)想過會是如此——冷冰冰的,不含任何情感,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猶如一塊永遠(yuǎn)捂不化的冰。

“彥卿……”話出口一半,卻又咽下了不存在的后文。

彥卿忽而笑了,語氣恢復(fù)了曾經(jīng)的輕快,若忽略掉那滿臉的血,誰都會稱贊一句少年的意氣風(fēng)發(fā):“將軍,彥卿是他們抓來轉(zhuǎn)移魔陰身的?!?/p>

語未盡,步先移——小雀兒帶著滿身的祝福叮鈴,一步一步繼續(xù)向景元靠近。

景元沒有后退——他也沒有理由后退。

終于,彥卿站在景元身前,一臉微笑。

彥卿昂起小臉,金色的眸子里似是含著春天。

景元察覺彥卿想開口,心中一股不祥,無數(shù)記憶情景交織重疊,暈染成一幅不安的畫——一個聲音在心底響起——別讓他說!

但,遲了。

彥卿伸手,拉住了將軍的衣角,像是孩童在撒嬌:“將軍,彥卿想要長命百歲?!?/p>

——魔陰身的寄宿條件,被寄宿人的愿望為“想要長命百歲”。

隨著話音落下,孩童的金瞳深處漾開一層猩紅,細(xì)小的銀杏葉蔓生——魔陰身。

景元慌了,抱住彥卿:“我也想要長命百歲,彥卿別和我搶——”

下一秒,他被推開,小雀兒仍舊一臉微笑,銀杏葉在緩緩生長:“彥卿最多還能再活兩三年,將軍這次就讓給彥卿吧~

“彥卿也想留名史冊,比如說——不知名的小雀兒救了大名鼎鼎的『神策將軍』。”

一字一句,狠狠扎在景元心上。

景元剛想再說些什么,卻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腰間佩刀不翼而飛。

又是遲了一步。

——少年橫刀在手,挽了個漂亮的劍花,堅決而狠厲地對著自己的脖頸劃了下去。

劍器墜落地下,鮮血綻開了妖嬈的花。

彥卿像一張紙一樣倒了下來,景元只來得及接住他。

氣息很快因失血而宛若游絲,彥卿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話:“這人間熱氣騰騰的……將軍好好愛,等……彥卿轉(zhuǎn)世,再來陪將軍……”

他用最后一點(diǎn)生息,露出了一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微笑。

咣當(dāng)——,銀手鐲與長命鎖落了滿地。

小雀兒把它們還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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