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朝抬眼望向墻頭上打著哈欠的小少年。他看起來實在太過稚嫩,眉宇間的傲氣和狂恣讓他總給人一種小孩子獨有的天真感。
向來不知天高地厚,自負才高八斗的少年郎啊。林朝朝心底驀然生出一種羨艷之情,誰沒有在小時候看金庸古龍的小說,年少輕狂,幻想自己是武功蓋世的大俠呢?
纏著雷無桀的那柄劍叫繞指柔,劍如其名,如水藻般難纏。
他們這一行人中除開林朝朝這個筋脈有問題的,就數(shù)他修為最淺薄。是以被這劍搞的狼狽不堪。
而蕭瑟卻瀟灑地跑來跑去,他輕功卓絕,雖然不能像唐蓮和無禪那般將飛劍擋住,卻一時半會也傷不了他。
“風蕭?!睙o雙輕念一聲,長袖一揮,又一柄細劍飛了出去,將沖著自己飛來的枚朱顏小箭劈成了兩半,那柄飛劍轉(zhuǎn)了一個圈又飛了回來,少年伸出一根手指,那柄飛劍繞著手指打著圈,年輕人悠然地說著:“還是第一次一次控五柄劍,你們可要陪我好好玩玩?!?/p>
竟然還比美人莊時又多了一把。林朝朝在心里這樣說。五把飛劍劍光似虹,在陽光下閃著耀目的流光,如果這劍不是沖他們來的,的確是難得一見的美景。
蕭瑟跑著跑著跑到了雷無桀的身邊,倒是一臉不慌不亂:“雷無桀,我說你現(xiàn)在是不是特別沮喪?”
“怎么?”雷無桀忙著與那柄飛劍僵持,已經(jīng)滿頭大汗。
“以為自己少年英雄,行走江湖必是無敵,可遇到的都是比自己厲害的人物?!笔捝粋€側(cè)身,又躲開了那柄玉如意。
他這張嘴可比我毒多了,身無武功的林朝朝護好無心還能心里逼逼賴賴:她要是雷無桀,高低當場給他一個大逼兜。
以雷無桀現(xiàn)在的修為擋不了多久。就在林朝朝想憑借輕功沖過去抓住他慢慢溜著飛劍的時候,身后一直處于頓悟狀態(tài)的無心突然睜眼,
他向身前的林朝朝合手行禮,“有勞林施主了?!闭f罷眸光一閃,十分臭屁地說道:
“怎么我才睡了這么一會兒大家就這么狼狽了?害,關(guān)鍵時候還是要小僧來扭轉(zhuǎn)乾坤?!?/p>
他剛一站起,身形一閃,竟已飄至了唐蓮身邊,他伸出雙指,在那柄云梭劍身上輕輕一彈,就將他彈回了無雙的劍匣之中。
無雙微微一愣,食指一甩,將那柄風蕭飛了出去。
可無心身形又是一閃,已落至雷無桀的身邊,手指又是輕輕一撥,竟將那柄繞指柔換了個方向,沖著無雙飛了回去。隨即閉上眼睛,頭微微一側(cè),就躲過了那柄風蕭。
無雙神色終于嚴肅起來了,那柄追著蕭瑟的玉如意也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攻向了無心。無心猛地睜開了眼睛,那柄離他僅有一寸之遙的飛劍就那樣忽然止住了,再也無法往前一寸。
無雙手指輕輕一勾,五柄飛劍同時回到了劍匣之中。
“他不是散了武功嗎?莫不是騙那群老禿……呸!老和尚的?”司空千落看得又驚又奇。
“不,這一次他用的功夫不一樣?!笔捝櫭肌?/p>
無禪愣了片刻,隨即笑容舒展開來:“恭喜師弟。”
“神足通,天耳通,天眼通。這不是羅剎堂的武功,這是真真正正的佛法六神通!”唐蓮驚嘆道。
“莫非這就是師尊所說的由魔入佛?師弟廢去一身密術(shù),反而間接習得了佛法六神通?”無禪惑道。
無心搖頭:“我也不知,只是剛剛那片刻卻覺得腦中一片澄明,身體忽然恢復了一些力量。我只是幼時見過老和尚使過這些武功??纱藭r,卻覺得仿佛修煉了千萬遍一般……”
“這樣也好?!睙o雙雖然不知他們在說什么,但是卻一掃剛剛懶洋洋的狀態(tài),“總要有點意思才能打得下去?!?/p>
無心步伐往前一踏,只是一踏,就踏到了無雙的面前,伸手卻要取無雙的首級:“你要如何有意思?”
無雙忽然就笑了,只是一笑之間,眼前的劍匣卻像炸開了一朵花一般,同時五柄飛劍沖著無心胸口襲去。
那五柄飛劍,來得極快,極險,極其霸道。但在無心眼里卻很慢,劍出匣之時,他便已聞,劍至胸前不過剎那,卻在他眼里度過了數(shù)個春秋,他一仰身,五柄劍擦身而去。他微微一笑,手指輕拈住了最后那柄風蕭,若佛陀拈花微笑。
亦是那風華絕代。林朝朝狠狠驚艷。
無雙抱著劍匣,瞬間退出三尺之外,其余四柄飛劍也退回,卻未入匣,懸掛在無雙的身邊。
“風蕭!”無雙喝了一聲,那柄被無心拈住的飛劍震顫起來,仿佛想要應主人之聲掙脫無心的手。無心也沒有阻攔,手輕輕一放,那柄風蕭也落到了無雙的身邊。
無心笑道:“御劍之術(shù),大開眼見?!?/p>
“佛法六通,自有奧妙?!睙o雙一擊沒有得手,卻也不惱,笑著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一句開朗話多的雷無桀此時異常安靜,他微垂著頭,顯的有些失落。蕭瑟注意到雷無桀的心思,半激半勸的安慰他兩句,這實心磚立馬就生龍活虎,重整旗鼓起來了。
少年從不畏懼失敗,迎難而上,奮起搏發(fā),沐風浴雨,勝固欣然,敗亦可喜。這才是歷經(jīng)千帆,歸來仍鮮衣怒馬。
林朝朝跟他們待久了只覺自己的心也漸漸活躍起來。誰會不喜歡這樣的少年呢?只是前世如夢幻泡影,而她今世的她即使有一幅年輕的身體,卻難有熱血了。
蕭瑟在安慰過雷無桀后看向林朝朝,發(fā)現(xiàn)她盯著上方交錯的劍影,眼神里復雜斑駁。
他在心里嘆息,林朝朝若不是因為當年被那一劍損了筋脈,這江湖后生中絕對有她的一席之地。他和林朝朝,某種程度上真算得上同病相憐。
“我?guī)熜钟忠炔患傲?。”無雙笑了笑,手指微微一晃,五柄飛劍在他面前列成一排,“若你沒有受傷,要打過你的確得廢去不少力氣?!?/p>
無心臉色微微一變,他雖然在瞬間悟出了三門神通,但在山上廢去了一身武功卻也是事實,此刻雖然裝出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但其實一身氣力,隨時都會泄去。
林朝朝手中紫藤握緊。
一番險戰(zhàn) ,后勁不足的無心跌倒在地,渾身的氣力已經(jīng)全泄,他苦笑一聲,沒想到自己擋住了五大監(jiān)之中的沈靜舟,擋住了九龍寺的本相羅漢陣,卻最終要喪命在一個少年的飛劍之下。
五柄飛劍破空而來。
“莫殺他!”盧玉翟急忙喝道。
無雙微微一笑,手指輕輕一動。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直安靜的林朝朝和雷無桀同時出手,前者抽出腰間紫色鏈鞭,紫光攜著閃電抽向五柄飛劍,后者竟是直接以肉身擋在無心面前。
紫光抽飛三柄飛劍,林朝朝內(nèi)力不濟,還是有一柄斬破鞭勢刺進雷無桀的肩膀,鮮血瞬間噴涌而出。
但還有一柄淡青色的細劍沒被抽飛,也不前進,而是固執(zhí)地縈繞在紫色閃電身邊不肯離去。
林朝朝感受到手中紫藤顫意,心底明了,這輕霜劍大概真是她想的那把輕霜劍。
傷了人的無雙收回飛劍卻發(fā)現(xiàn)輕霜劍不聽他的操控,他看向持鞭的林朝朝,幕笠遮住大半形容的姑娘看著十分眼熟,他問她:“這是怎么回事?”
“輕霜?!?/p>
林朝朝收鞭為劍,輕喚一聲那似乎在哀鳴的細劍。亂飛的劍便立刻乖絕地飛到她手中。
寶劍有靈,在靠近伴侶時收斂了戾氣,竟是有些纏綿的想靠近紫藤,林朝朝內(nèi)心一嘆。
“這是……御劍術(shù)!”蕭瑟扶起雷無桀,被林朝朝這一下舉動震驚到瞳孔地震。
不只是他,包括無雙在內(nèi)的無雙城眾人,唐蓮在內(nèi)的雪月城眾人,無不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林朝朝。
“朝妹妹你什么時候?qū)W的御劍術(shù),怎么還不跟我說呢?”司空千落最先反應。
其次是,
“……仙女姐姐!”
無雙瞬間想起了林朝朝的聲音,興奮開口。
方才對戰(zhàn)無心的肅殺散了個干凈。蕭瑟嘆為觀止。
一旁的盧玉翟猛然看向無雙,感情這小兔崽子念了一路的姑娘是唐蓮的小師妹啊。
咬牙切齒,老陰逼雪月城不講武德,用上美人計了都。
林朝朝掀開幕笠,給受傷的雷無桀一瓶丹藥后走向無雙施一個江湖禮,道:“無雙小公子,又見面了?!?/p>
黃衣少年身后浮著四柄飛劍,梧枝色印花漸染的姑娘身后紫青二劍纏綿不已。二人皆品貌不凡,少年清俊靈秀,姑娘清冷溫婉,遠遠看上去著實像一對璧人。就是這少年略微年少了些。
無雙只覺得心臟熟悉的狂跳起來,他直勾勾地盯著林朝朝,白皙的臉上浮現(xiàn)幾絲紅暈。
“是,是啊,好多天沒見,仙女姐姐又漂亮了 ?!?/p>
“無雙!”
盧玉翟看著自家?guī)煹苣遣恢靛X的模樣,恨鐵不成鋼。
“怎么不打了?你的輕霜劍還在她手里呢,不想拿回來了?”
“我累了,不想打?!睙o雙任性地說。將飛劍收入劍匣,但輕霜卻固執(zhí)的纏繞著紫藤沒有回匣。
盧玉翟:“……”
“好吧。”他還能強求嗎?左不濟還有他們,但是,
“劍!輕霜劍一定要拿回來!”
無雙沒有回應盧玉翟,他只是直愣愣地盯著林朝朝,說:“姐姐也會御劍術(shù)嗎?”
“我也不知道。”林朝朝收了紫藤,握住輕霜,“剛才只是心念一動就這么做了。無雙小公子,不如這樣,你讓你們的人走,我把劍還你。”無雙城人多勢眾,即使無雙不出手,他們贏的可能性也不太大。
“這不難,但是不夠。仙女姐姐我要你……”
這時,忽然有一聲,從西面?zhèn)鱽怼?/p>
“止!”
正在對峙唐蓮和盧玉翟猛地回頭。
卻見一桿烏金色長槍從西面而來,劃破萬里長空,槍聲長鳴,如龍吟虎嘯。
唐蓮和盧玉翟急忙撤步,那一槍之勢,已超出了他們的修為太多,能做的只有避其鋒芒。
那長槍插在了二人之間,一條數(shù)十丈的溝壑瞬間顯現(xiàn),攔住了兩匹人馬。
“誰!”盧玉翟怒喝。
“我。”一個淡淡的聲音回答了他,一襲黑衣從遠處飄來,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那柄長槍之上。
唐蓮面露驚喜:“三師尊!”
那黑衣人回頭望了盧玉翟一眼:“適才你問我是誰?”
盧玉翟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懼,手中銀色長槍不住地鳴叫,但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不認得我?可認得我這桿槍?”黑衣人又問,語氣依然淡涼。
盧玉翟卻感覺被千鈞之勢所壓,連喘氣都無比困難,終于忍不住咆哮起來,手中長槍猛地一揮,只是一揮之下。
寸寸斷裂!
盧玉翟猛退了幾十步,最后被終于抽出空的無雙叫出一柄飛劍止住了退勢。
“還想問,我是誰嗎?”黑衣人站在長槍之上,垂首遙遙地望著他。
“世間用槍第一人,司空長風。”
蕭瑟向雷無桀科普。
“劍仙有五位,刀仙有三位,天下也還有許許多多的劍客,刀客,他們是高手之一,但他不一樣,他是第一,唯一的一?!?/p>
直直聳立的長槍,烏金色的槍身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散發(fā)著不容忽視的光芒,帶著無可比擬的鋒銳。
“他是雪月城的三城主,雖說是三城主,但雪月城的事務大多是他和二小姐在管,雪月城的大城主百里東君是個不管事的,唯獨偏愛酒道,二城主李寒衣眼里只有她的劍,所以——”
“雪月城的弟子大多與三城主更親近?!碧粕徑酉戮?,上前行禮:“三師尊!”
“好一個槍仙,晚輩領(lǐng)教高招了!”盧玉翟在無雙的攙扶下穩(wěn)住了身,還特意強調(diào)了“晚輩”二字,譏諷司空長風不持身份,與晚輩動手。
司空長風雙手束在身后,站在長槍之上,眉頭輕輕一皺,笑道:“我……出手了?”
他話里的語氣是那么的真誠 ,林朝朝不禁笑出聲,她安心地收回了紫藤。
盧玉翟啞言。司空長風的確一招未出,只是那乘槍而來的余勢,就將自己逼得無路可退。
“無雙城真就非要這個和尚不可?”槍仙又看向無雙,說:“無雙城百年來才得這么一塊良才美玉,可莫讓殺豬刀給雕了。”
“回去告訴你們那些老爺子,再有這些小動作,別說天下無雙,我看你們連無雙城的名號也別叫了?!?/p>
盧玉翟敢怒不敢言。
倒是無雙,看起來沒什么心思,或者說,有些什么別的心思。
他看向司空長風旁邊的林朝朝,又看向槍上的司空長風,心里在想自己還需要幾年才能打得過眼前槍上之人,抱得美人歸。
未來的泰山大人很厲害耶,他得努力一點。
回過神來,他重重點頭:“前輩這句話,晚輩定當轉(zhuǎn)告。嗯……如果到時候我還記得的話?!彼麚狭藫项^,一派少年純真。
“你剛剛留了手,不然以你的修為,殺死深受重傷的他們,不在話下?!彼究臻L風點頭道,
“多謝了?!?/p>
“不必謝,何況這位姐姐剛才不是抽飛了我的劍嗎?我也殺不了他們?!彼凵皴e向林朝朝,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何況有仙女姐姐在這里,我也不會出手傷人,要是嚇到她了怎么辦?
“好!”司空長風對無雙還是有惜才之心的,
“我的劍不比二師兄,卻也練過幾年,你且看好了!”
司空長風忽然伸手,猛地一揮,無雙身邊的劍匣之門頓時敞開,其中除林朝朝身邊輕霜以外十一柄飛劍瞬間飛出,圍繞著司空長風。
司空長風操控者無雙劍匣。除林朝朝手中的輕霜劍外十一柄飛劍操縱自如,甚至他內(nèi)力往無雙劍匣上一拍,喚出了其中最知名的,當世第二大名劍——大明朱雀。
如浴火的鳳凰翱翔于九天。無雙忍不住雙手抱拳,贊道:“槍仙的這個“仙”字真不是白叫的,晚輩受教?!?/p>
劍收入匣,司空長風將無雙劍匣還給無雙。
“司空先生?!绷殖呓究臻L風行一個晚輩禮。他躍下槍身,將林朝朝仔細打量了個遍,確定無傷后長長松了口氣,
“朝朝啊,你沒事就好。”
那邊無雙和雷無桀交談完后齊齊看向林朝朝。
“前輩,這輕霜劍……”無雙不頂用只能盧玉翟開這個口。司空長風看向林朝朝,用眼神詢問她的意思。
林朝朝將劍捧到無雙面前,說道:“小公子,你的劍。”
無雙盯著林朝朝的臉,接過輕霜劍。
劍離了伴侶在他手中“嗡嗡”作響。一旁的司空長風心里咯噔一下,這無雙城的小子不會對朝朝有什么別的心思吧?
“望江湖再見。”林朝朝難得行了個抱拳禮,轉(zhuǎn)身去往無心那邊。
“等等!”
但無雙突然喊住了轉(zhuǎn)身欲去的林朝朝。
“小公子?”林朝朝不明所以。
“呃……那個,呃,輕霜,為何會不聽我的?”無雙絞盡腦汁,突然靈光一閃,現(xiàn)場編了個問題。
林朝朝猶豫片刻,卻還是據(jù)實相告:
“鬼劍師當初打造輕霜劍的時候其實是一對 ,只是不知為何只有一柄被收入無雙劍匣,另一柄流落在外。”
“自你們初代歐陽城主隕落之后無雙劍匣百年不得出,輕霜的配劍便也不知所蹤?!?/p>
她揚了揚手里的紫藤,說道:“就是這一把。百年滄桑,機緣巧合了到了我的手里。但寶劍有靈,即使百年過去也還是會受伴侶的影響,所以輕霜劍才會不聽小公子的操控。兵器羈絆而已 ,小公子不必擔心?!?/p>
“這么說我們的劍是一對的?”
無雙眼神明亮幾分,很好,連劍都在幫他討媳婦。\( ?ω ?)/
“……這樣說倒也沒錯?!绷殖睦镉行﹩∪?,沒想到無雙會冒出這么一句有些引人誤會的話。
“那我與仙女姐姐真是有緣。”無雙將嗡鳴的細劍收回匣中。
“不知仙女姐姐可有婚配?”
他這一下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盧玉翟額頭狂跳,有種熟悉的不祥感。不是吧,不是吧這臭小子不會想……
“若有,能退了嗎?”
一語炸開驚雷。無雙這一問不只驚倒了無雙城的人。司空長風、唐蓮、司空千落、雷無桀、蕭瑟、無心,都被這直率到極點的問題驚到目瞪口呆。尤其是唐蓮,他這一路基本上都跟著林朝朝。這兩人是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發(fā)展到談婚論嫁的地步的?
林朝朝瞳孔地震,她猛一下抬起眼睛盯著無雙。少年郎的眼神清明而堅定,覺察到她的目光時竟然難得有些忐忑不安。
“曾經(jīng)有過?!?/p>
“那就是現(xiàn)在沒有了?!睙o雙喜怒溢于言表,他快走幾步靠近林朝朝,問道:“那么,我可以嗎?”
“咳咳咳——”萬萬沒想到這小屁孩能這么直接。司空長風有些后悔方才的指點,膽挺肥啊,敢肖想他女兒。
“我女兒的婚事有我操心,小子,慎言。”司空長風眼神不善。
“小公子的意思是,你想娶我?”林朝朝心中驚訝,但卻并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少年郎的戀慕就像春天無理取鬧的雨,向來來的也快,去的也快。
“是?!睙o雙眼眸堅定。
他道:“我喜歡你,想娶你,和你一輩子待在一起?!?/p>
“哇哦……”這是嘴巴幾乎要張成一個o字形的雷無桀。這算什么,暗戀被人搶先?
“一輩子,”聽見他說這三個字,林朝朝的語氣有些飄忽,“你也不過才活一十幾年,這一生才剛剛開始,就敢斷言一輩子?!彼龑o雙笑了笑,眼神里夾雜了些對少年郎的無奈。
“況且我們滿打滿算就見過三次,僅憑這三面之緣你就敢對我輕許終身。小公子,這實在太過隨意?!?/p>
“這不隨意?!睙o雙堅定反駁,桀驁不馴的少年郎眼中顯而易見的情意讓他的眼睛仿佛裹上了一層楓糖漿,甜絲絲的。
“當日美人莊初見我便認定了你。于姐姐而言我們只是三面之緣。于我而言,不亞于過了三輩子。”不然誰也無法解釋,為何每一次他見到她,心臟便如同暴雨敲地般的狂跳。
“說到美人莊初見,”林朝朝以為他是為色所迷,“你若是喜歡我這張臉,小公子,人間有千嬌百媚,等你長大些會見識更多更美的人,到時便會覺得我不過如此,也會后悔今日所言。你如今年幼,所歷的人事尚淺,只以為眼前所見便是世間極盛。小公子,今日你是年幼無知,我卻不能仗此讓你輕易地托付終身,往后不可妄言?!?/p>
此言一出無雙還沒有什么反應,旁邊的蕭瑟等眾人眼神卻有些怪異。
不過如此……如果林朝朝的長相都只能算得上一句“不過如此”,那就天底下估計是沒有美人了。
“我確實算不上大,如你所言,經(jīng)歷確實不深。但我很清楚的明白我很喜歡你,就算以后真的有千嬌百媚,于我而言都不及你一笑令我心神顛倒。仙女姐姐,”無雙絲毫不為林朝朝的話而遲疑,他上前一步,直視林朝朝的雙眼,擲地有聲道:
“無雙的心在告訴無雙,它很喜歡你。除了劍之外,喜歡你勝過喜歡一切。”
“咳——”旁聽的盧玉翟心情五味雜陳,這小兔崽子平日里沒幾句好話,沒想到說起情話來撩小姑娘一套一套的!
你看上哪一家小姑娘不好,偏偏要是雪月城的這一家。如果不是不合時宜,如果不是打不過,盧玉翟現(xiàn)在簡直想直接把無雙拖走堵嘴。
師父啊師父,四十五度憂傷望天空。我無雙城的希望就要被雪月城給拐走了!
林朝朝心中微跳 ,錯開無雙的眼神,繼續(xù)勸道:“就算如你所言,你對我情根深重??墒切」?,我將你視作姊弟,對你并沒有男女情意,以后也不會有。換言之:我不喜歡你。如此,你可還要娶我?”
她見無雙的眼神并未有片刻的閃動,心知這話說的不夠重,便又再添了一句:“如此之后我心中無你,縱使你我結(jié)親,我也不會守著你一個人過日子,你不在意人間千嬌百媚,我卻在意這世間紅塵世俗?!?/p>
她這句話掐頭去尾理解一下,其實就表達了一個意思:我可能會給你戴綠帽子。
也不知無雙理解到了沒有,只見他思慮片刻,坦然道:“你不喜歡我不要緊,只要我足夠喜歡你。一輩子會很長很長,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喜歡上我,至于你說的……”他笑了笑,眼神里無絲毫陰霾,純澈如水。
“若日后你喜歡上她人,那也是我無雙無用,不能讓你傾心。此我之過,非你之罪?!睙o雙理所當然,反正把那些意圖勾引你的人解決了不就沒事了。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男性肅然起敬,連司空長風心底都有些敬服這小子。這世間能說出“此我之過,非你之罪”的男子確實罕見。
蕭瑟踢了踢旁邊有些發(fā)愣的雷無桀。
“哎,雷無桀你對朝朝也有心思,你們相處的時間還更久,可能做到這無雙的一半?”
“我,我不知道?!崩谉o桀黯淡了一雙鳳眼,他不敢說自己的心意能比眼前這無雙高出多少。
無心和尚眼睛里閃著些許八卦的光芒,卻偏偏閉目,雙手合十,嘴里念著佛號:“阿彌陀佛?!彼蓄A感,今天能看到一場好戲。
司空千落作為在場唯二的女性,聽見無雙這番話也有些震動,何況林朝朝這個當事人呢?
她終于收斂了眼神里看小孩的成分。帶著些許看男人的目光,正視著眼前的少年郎。
容顏俊秀無雙,眼神中情思糾合,無論在現(xiàn)代還是當世,都算是頂頂好的少年。
“仙女姐姐,無雙對你之心可昭日月,此生除劍道外,唯你是無雙心之所向。”
林朝朝仔細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彎唇一笑。
“可是小公子啊,你如今這樣年少。要我如何信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