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游蕩在海邊,漫無目的,不知道去往何方。
不知不覺間來到了一片小漁村,小漁村中的人很淳樸,給了他一處暫時的落腳之地。
頭發(fā)花白的婆婆拄著拐杖,瞇著渾濁的眼睛尋到了一個渾身是血的白衣青年。
老人家慢吞吞的朝他走過來搭話,“小伙子,你這是要去哪里啊?!?/p>
李相夷踉踉蹌蹌地扶住一棵樹,聽到老人的話,他低下頭,沒有了往日的神采飛揚(yáng)和不可一世的孤傲。
“不知去處?!?/p>
“老婆子的孩子們都去城里干活去了,你既然不知道去哪,那就暫時住到我家來吧。”
白發(fā)婆婆太過熱情,讓他有點(diǎn)不知所措,甚至懷疑是否有詐,但轉(zhuǎn)念一想,他如今還有什么能值得別人算計的東西呢…
遠(yuǎn)處。
看著老婆婆將如今成為李蓮花的他領(lǐng)回家去,黎晏清勾起唇角,淺淺笑了下。
也不枉費(fèi)她替老婆婆連續(xù)打了三天的魚。
是的,三天前她就到這了。
威逼利誘下,終于從017口中撬出了具體的時間點(diǎn)。
她選了一戶漁民家,一家人都是老實(shí)本分的,她找上門去。提出替他們打魚,賣魚的錢分文不取,只要他們收留一個人一段時間。
漁民打魚需要出海,出海前還要看天氣、風(fēng)向等等。
她就不用了,跑到海中,真氣打入海中。沒一會兒就有一堆暈厥的魚飄了上來,再用漁網(wǎng)一收,回去之后把魚放在水里緩上一會兒就活蹦亂跳了。
光靠賣魚一家人就賺的盆滿缽滿,足足抵得上他們一年的勞作。
黎晏清每次躍遷后就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守著他。
李蓮花當(dāng)?shù)袅四菈K江湖上赫赫有名,賜生則生賜死則死,武林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四顧門門主令牌。
五十兩銀子。
那門主令牌,以南荒翠玉雕成,形作麒麟之態(tài),刀劍難傷,惟妙惟肖,所值何止千兩。
那是何等尊貴榮耀之物,此令一出,天下雌伏,若非到了山窮水盡無法可想的潦倒困境,李蓮花豈會拿它去當(dāng)了五十兩?
可能是當(dāng)鋪的主人不識貨,也可能是故意壓低價格欺負(fù)他。
這些對于李蓮花來說都不重要了,他想盡快治好身上的傷,然后…
然后干什么?
找他們報仇?找誰報仇呢?
是金鴛盟、云彼丘、肖紫衿、還是佛彼白石呢。
五十銀子,夠干什么呢?連治療他身上傷勢的藥材都買不全。
他開始像個乞丐一樣,從東海的岸邊撿破木頭,這些木頭都是金鴛盟那艘沉船的殘骸。
幾個月后,在他的努力下,建造起了一座樓。
他起名叫“蓮花樓”。
添置完東西后,他就在里面住下了。
海邊的天氣潮濕,并不利于養(yǎng)病,但他走不動了,也沒錢買馬匹拖動這座蓮花樓。
他很不習(xí)慣,身上起了濕疹。
尤其是吃飯的時候很不習(xí)慣,他常常到了吃飯的時間,才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錢。
那五十兩被他這三個月花去十幾兩,他沒有存錢的念頭,剩下那三十幾兩裝在錢袋之中,隨手一放,也不知何處去了。
不過幸好弄了個房子,有個地方住。
他弄丟了銀子,好長一段時間便沒空去想如何報仇,如何怨恨那些人。
每日只在想能在什么地方比較體面地弄些吃的。
黎晏清心痛的要死掉,昔日那么耀眼的少年,如今卻連一頓飽飯都吃不上。
她去海邊撈了好多條魚想要給他,眼看就要跑到蓮花樓了,系統(tǒng)卻在下一刻帶著她離開了此地。
“017!”她帶著極致的怒意,崩潰的大喊。
【宿主,我發(fā)誓我不是故意的。】它也不想的,只是一切都要按照注定好的軌跡運(yùn)行,這是最后一次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李蓮花開始種起了蘿卜。
那是一個春天。
黎晏清看著他,他的臉色好了些,想來是傷口開始痊愈了。
他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屋后看他種的蘿卜。
蘿卜長得太慢,他就一日一日地看著,一日一日地數(shù)著。
等到看到地里有蘿卜肚子頂出土的時候,李蓮花顧不上其他,趴在地上臉湊近泥土旁,眼睛里只有那白白的蘿卜。
他高興地笑起來,笑的眼淚從眼角溢出來。
黎晏清陪著他落淚,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涕泗橫流。
看著他開心到手舞足蹈的樣子,既心酸又心疼,卻比他還要高興。
從那以后李蓮花就沒餓過肚子了,再到后來,他開始種蘿卜、白菜、辣椒、油菜什么的。
他還養(yǎng)了一群母雞,只不過因?yàn)闆]有經(jīng)驗(yàn),養(yǎng)死了幾只。
那天他哭的很傷心,一邊喝著雞湯一邊流淚,摸摸肚子,沒吃飽,又加份雞蛋。
黎晏清又笑又哭,017都覺得她精神快出問題了。
再后來,李蓮花從水缸里撿回了丟失的那三十幾兩銀子,興奮的放在嘴邊親了好幾口。
過了些日子,不知不覺,他莫名其妙地攢夠了五十兩銀子。
現(xiàn)在距離他在東海墜海,已過去了整整三年。
他帶了五十兩銀子去當(dāng)鋪贖那門主令牌。
那令牌還在,東海之濱,貧瘠的小漁村里,沒人知道那是什么東西。
但令牌雖在,他卻在當(dāng)鋪外躊躇,門主令牌與五十兩銀子,他打著圈圈轉(zhuǎn)了半天,最終沒進(jìn)去,回去了。
他舍不得這手里的五十兩銀子了。
黎晏清捂著嘴泣不成聲,曾經(jīng)從沒把錢放在眼里的人,如今卻舍不得區(qū)區(qū)五十兩銀子。
之后,李蓮花種菜養(yǎng)雞,有時出海釣魚,日子過得很快。
等他有一天想起從前的事時。
突然發(fā)現(xiàn)…他好像已經(jīng)忘了為何要恨那些人。
碧海青天,晴空萬里。
蓮花樓后的油菜開得鮮艷,門前的杜鵑紅得一塌糊涂。
明日他可以出海,后日他可以上山,家中存著銀子,水缸里養(yǎng)著魚,這日子有何不好?
有何,不好?
【宿主,該走了?!窟@次真的該走了。
李蓮花悠然垂釣,忽然有一陣卷著香氣的風(fēng)吹到他面前。
回頭一看。
沒有人,只有一只圓頭圓腦的小黃狗。
“嗷嗷~”
他走過去拎起小黃狗的后脖子,來回轉(zhuǎn)著打量。
“長的倒是挺可愛的,就是身上怎么有一股香味兒呢?不如就叫你…狐貍精,怎么樣?”
“汪!”
“嗯,你也覺得很好聽對不對?”
“汪汪!”
“以后有我一口飯,就有你一口湯?!?/p>
狐貍精瞪著圓溜溜的狗眼看他,仿佛在疑惑為什么自己只能喝湯。
李蓮花拍拍它的狗頭,沒說話。
一人,一狗,一樓。
十年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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