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硯：大狗狗會夢見小兔子嗎？

手下冰涼堅硬的觸感是那么真實。蒲一永有些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人，他仍不敢相信他腦中罪惡感的對象之一就在這里，和他一起。

或許他的目光太過突出，蒲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前衛(wèi)發(fā)型，挑起了話頭。

蒲人秀很奇怪？

蒲人秀你媽硬要把我剪成這樣。

蒲一永總比我好吧，

蒲一永仍沒有收回他的目光，喉結上下滾動，他覺得自己的喉嚨異常干澀。

蒲一永害我都被學校當流氓。

他在害怕，怕這只是一場幻夢，怕一轉(zhuǎn)眼自己的父親就會消失。（當然，他確實在夢里。但它發(fā)生在他的腦子里就不是真的嗎？我想未必。）

他的周身，有黑霧慢慢地纏繞上來。

蒲一永你會一直都在嗎？

蒲人秀（笑）我本來就一直都在。

蒲人秀我知道你幫了很多人。

蒲一永你跟他們一樣，都是執(zhí)念嗎？

蒲人秀扭過身，正對著他。

蒲人秀一永長大了，會用這么難的字啊。

蒲人秀所以你希望是嗎？

蒲一永我原本希望，你跟他們一樣。

蒲一永留下執(zhí)念

蒲一永那我才看得到你。

蒲一永但后來不想了。

蒲人秀為什么？

蒲一永執(zhí)念好可怕

他停頓了一下，才繼續(xù)往下說。

蒲一永思念、悲傷、怨恨、嫉妒……

蒲一永我不想你跟他們一樣。

蒲人秀你還記得，你跟那個小孩過世的爸爸講的話嗎？

“但不要只是裝著罪惡感，盡量留點空間給其他好的回憶吧。”

蒲人秀這上面有我的執(zhí)念。

蒲人秀低下頭，撫摸著欄桿。

隨即，他又引著蒲一永的目光看向別處，這個家的角角落落。

蒲人秀這個地板上也有，

蒲人秀那扇門，這扇窗

蒲人秀餐桌上，你的冠軍墻，書法教室里……

蒲人秀到處都是

蒲人秀但最多的，（撫摸兒子的頭）是在這里，還有這里（輕按他的胸口）。

蒲一永控制不住地抽噎著，有淚水從臉上滑落。

蒲人秀快樂的，幸福的，好笑的，都是執(zhí)念。

蒲人秀我們珍惜都來不及了，怎么會是可怕呢？

周身的黑霧好像遲疑了一下。

蒲一永罪惡感也是嗎？

蒲一永鼓足勇氣問道。

蒲人秀也是

蒲一永看著父親，他正堅定溫柔地看著他，眼里充滿著對孩子的愛。他永遠在。

蒲一永爸，對不起。

蒲一永我一整晚都在畫漫畫，早上才睡過頭，害你跟爺爺搭上那班車。

蒲一永對不起。

他終于說出來自內(nèi)心深處的話。這個大男孩，將自己掩埋進罪惡感的大男孩，將頭埋在父親的肩膀處哭了起來。

蒲人秀原來是想畫漫畫

蒲一永我不想了，我不想了。

那些黑霧從四面八方涌過來，它們來自組成這里的所有碎片，企圖裹住蒲一永。

蒲人秀你知道隨便找理由放棄的人才是個苯蛋。

瘋狂涌向蒲一永的黑霧突然停頓。

蒲人秀爺爺說的對，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蒲人秀內(nèi)心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蒲一永抽泣著，嘴里吐出斷斷續(xù)續(xù)的話語。

蒲一永我想，

蒲一永你留下來。

蒲人秀我是啊。

蒲人秀我留在這里，也同時在那里。

蒲人秀拿過窗臺上的兩罐啤酒，遞了一罐給蒲一永。那是蒲一永原本要與他共飲的，后來蒲一永踟躕了很久，最終卻拿出了一瓶飲料。

蒲人秀這次可以光明正大的喝了吧？

父子二人碰了下杯，各自猛灌了一口。

蒲人秀怎么樣？

蒲一永不好喝，好苦喔。

蒲人秀我也覺得。但你媽喜歡，經(jīng)常拉著我陪她。

蒲人秀再來一口？

蒲一永又灌了一口。

那些黑霧好像很是不滿，它們扭動著，連帶著場景也扭曲起來。一陣眩暈過后，他又處在那個白色的空間里了。黑霧將他團團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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