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剩下三個月的時間了。
醫(yī)生一臉遺憾地看著我,眼神里滿是遺憾與同情:“秦小姐,你的記憶會不斷消失,直到最后忘記一切,伴隨著身體也會出現(xiàn)短暫的肌肉的僵硬?!?/p>
我平靜地聽完醫(yī)生的回答,轉(zhuǎn)身便退掉了治療方案。
既然還有三個月,不如就去臺灣吧,大陸太熟悉了,熟悉地讓我不想那么早離開這個世界。
飛機穿越海峽,我徹底拋卻了大陸的全部。
我失去的第一個記憶便是父母。我情緒變得冷淡起來。
我仍然積極地去看醫(yī)生,臺灣的醫(yī)生似乎更樂忠于討論家里瑣事,我每日下午平靜地聽著心理醫(yī)生陳醫(yī)生說著新婚的快樂與煩惱,說著未婚妻是個學(xué)舞蹈的美人,我笑著恭喜他,然后在夜深的時候全然忘記發(fā)生的一切。
“養(yǎng)一條金魚吧,和你很像?!标愥t(yī)生建議。
是和我很像,我想。七秒鐘的記憶,便忘記了一切。
我坐在花鳥市場的門口,盯著浴缸里浮動著尾巴的金魚,它和我可真像啊。
“小姐是想買魚嗎?您眼光真好。”花鳥市場的老板是個很年輕的少年。襯衣間都翻覆著數(shù)不盡的明媚。如果不是細軟的腔調(diào),細條的眉目與溫潤的話,倒像是個大陸內(nèi)地的江南青年。
“就要這條魚吧。”我抱著魚缸回到公寓,剛放下手便不自覺地僵硬起來。我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來自膀臂與額頭的陣痛刺激著淚腺,眼圈變得越發(fā)酸澀,想要體面地活著對我來說可真是奢望。
傍晚,我下樓扔了垃圾,不想又遇到了那個熟悉的人,可此時我卻記不清他是誰。
“小姐,真巧?!彼χ蛭艺姓惺郑叶Y貌地回應(yīng)。
只是透過我陌生的目光,他顯然愣了一下。
“我叫馬嘉祺?!蔽业挠喙饩蛊骋娝氖诸澏丁J且驗樘淞藛??
“你好,我叫秦元雙,我們是不是見過?”
“嗯,我們早上第一次見,你買了我家的金魚?!?/p>
“要不上我家坐坐?”我禮貌地問候。
到了家中,我竟不知為何給他倒了杯加了兩塊方糖的咖啡。他接過杯子,紅了眼眶。
“秦元雙,我是嘉祺啊。”
“我知道啊?!蔽倚σ饕鞯亟o金魚喂完食后,看著它在魚缸里沒心沒肺地游,說不出地羨慕。
透過魚缸,我看到馬嘉祺望向我的眼神,是那樣的無奈與悲哀,腦海一陣刺痛,我捂著頭,痛苦地靠在魚缸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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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起了一切。馬嘉祺,他是我愛人啊。
他是我大陸上丟失的最后一份記憶。
模糊不清的視線間,他沖上來抱住了我,懷抱好溫暖,有陽光的味道,一瞬間讓我忘記了絕癥的逼近。
在大陸,我曾問過他一個問題:“要是我把你忘了怎么辦?”
“那我們就不斷地相遇,然后再過無數(shù)次新的生活?!?/p>
他追我來到臺灣,在無數(shù)個我深夜徘徊在的街道里,他都在默默守護著我。
就讓這一刻更久一點吧,我垂淚滴落在衣角,很快便暈開了。也許這天以后,馬嘉祺仍會繼續(xù)著無數(shù)次這樣的自我介紹,但他知道,在我無數(shù)個潛意識的行為里,都滿載著過去我們無數(shù)的回憶。
飛機穿越海峽,于是大陸與臺灣便沒了阻隔。他這樣毅然奔向我的世界,無數(shù)次掩飾著初次見面,于是時間也不再是阻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