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大課間好長時間啊。”
“確實,老師都組織去鏟雪了。”
“你去不去幫忙,小辰,小辰?”周云然拍了拍正趴在欄桿上看著滿地花白的宋辰肩膀。
“???不,不去了,我?guī)筒簧鲜裁疵?,要是沒做好,又會被那老頭罵的?!蓖蝗?,宋辰看到對面樓底下有一堆藍色的雪,“你在這等我一會,不許走啊,我?guī)€好看的給你,等我?!弊咄晁图贝掖业赝鶚窍屡苋?。
“嗯,快點啊,別被老師抓到了。”
周云然背靠著欄桿,撣了撣頭上的碎雪,他掏出衛(wèi)生紙擦干被淋濕的衣領。
“周云然,老師找你,讓你去…去收拾打掃工具,好像是的。”那個男同學說完就跑了,“得快點啊,別磨蹭,那老頭脾氣差的很?!?/p>
“???我還要等人……”他心里正在想——就一小會兒,待會兒和小辰說一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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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老師,您找我?”
“嗯?我可沒找你,你要是想干活也可以,那幾個調皮鬼估計也打擾不好。”老師說完繼續(xù)埋下頭寫他的備課筆記。
“啊?我去看看能幫到什么吧?!彼f完,轉身走了,沒找我??
“哎,周云然?你也被罰打掃衛(wèi)生了?”雙馬尾剛好拿著拖把走過他面前。
“不,不是,剛才朱誠說老師找我,結果老師啥也沒說,可能他聽錯了吧,我去找人了,回頭說?!?/p>
周云然正準備走,面前有兩個隔壁班男孩在面前“堵路”。
他倆小跑跑后雙腳落地,向前劃去,“我就說你菜吧,還不相信”,一個男生邊劃邊說,“看我的。”可當那個男生還沒準備離開讓路時,另一個男生就向前劃去,兩個人撞在一起,后劃的男生壓在了第一個男生身上。
那兩個人狼狽的模樣把周云然和雙馬尾都逗笑了,雙馬尾湊近看了看他倆和周云然一起把他們拉起來。
他倆正站好,肩膀之間留出空隙,周云然透過去看到有藍色墨水從一個人雙手滴下來時,笑臉僵住了。
“對不起,宋辰,我剛才聽朱誠說老師叫我……你臉怎么了?”他剛想用手去試著觸摸那塊淤青時,被宋辰那雙冰涼的手打開了。
“我就只是讓你等等我,你……老師叫你?老師呢?那幾個人是老師嗎?我去抓這一團雪準備上樓時地太滑摔倒了,我沒有用手撐地,因為我知道手上有更重要的東西,我臉著的地,我就是想讓你等我一會兒,在我不在時,原形畢露了?呵——”
宋辰把手里的,“重要的東西”狠狠摔在地上,頭也不回的跑了。
周云然低下頭愧疚地看著碎成一片的藍雪:是藍墨水啊,對不起。
他準備回頭向別人借一下拖把時,卻看見剛才的兩個男生站在雙馬尾的旁邊,他們都在捂著嘴笑。
“給我一下,謝謝?!敝茉迫徊粩嗤萄士谒?,努力抑制住心里的怒火。
他接過拖把,出神的拖著藍墨水,“怎么,擦不掉?好像印在上面了,是因為冷水嗎?”
“同學,哪里有洗拖把的熱水池?”他慌張的問,他知道,這走廊是這層老師的上課必經之路,只要隨便問問,宋辰又逃不過一頓罵。
他急忙朝五年級教學樓跑去,可回來時看到的是宋辰在地上用自己的衣服來回摩擦藍色地面。
“小辰……”
“滾!讓他們向老師告狀,你在假惺惺地裝什么?滾遠點!”
周云然的心被宋辰這番話刺痛。他目光瞟到不遠處躲在墻角處的雙馬尾,“你到底要干什么?為什么要挑撥離間?我覺得你是個女生我要讓著你,可你真的很惡心?!?/p>
“什么挑撥離間,他做錯了事不該告訴老師嗎?”她覺得自己很有理。
“算了不跟你說了,小辰,不是你想的那樣?!彼麚炱饎倓偡畔碌难b著熱水的拖把桶,但是飄雪灑在光滑的瓷磚上,他正朝宋辰那走去,卻不留神向前傾倒下意識將桶伸向前方,熱水灑到宋辰的后頸。
“宋辰!宋辰!不是……”周云然掙扎著起來用冰涼的手摁住被燙紅的后頸,還好是冬天,他捏著宋辰空闊的襖,想抖去上面的水珠。
宋辰被燙時沒有吭聲,只是頭上冒出豆大的冷汗珠,比起以前自己媽媽的打罵其實這根本不算什么。他渾開周云然的手,“以后我們不要再聯(lián)系了,假惺惺!”他站起來離開了,留下一個受傷的背影給周云然。
周云然坐在地上喘著粗氣,眼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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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說到做到。他們已經一周沒有講話了。但是周云然會主動幫他整理課桌;會故意做讓宋辰礙眼的動作來“叫醒”瞌睡的他;會私下里在老師面前夸贊他的長處并幫他向老師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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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宋辰看著正踩在那小塊藍色瓷磚上的周云然很長時間,最終走過去:“你今晚來我家一趟?!闭f完就走了,周云然等反應過來時心里有點欣喜:今晚好好跟他道歉。
一整個下午,看似周云然是在認真聽課,心里其實已經反復想象宋辰會對他說的話和他將對宋辰說的話,時不時還會把自己逗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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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來了?!彼纬綖橹茉迫淮蜷_門后回房間把弟弟帶了出來。
“這是你弟弟?”周云然走到宋子德面前蹲下來摸摸他的小手。
“跟你長得好像,特別是這雙眼睛……”
“嗯……我?guī)闳€地方?!彼纬嚼巫拥鲁T外走去。
“都晚上了,我們去哪里?”
宋辰沒說話。周云然以為他是在氣頭上也閉上了嘴巴跟過去。
他們踩在碎冰上發(fā)出吱吱響聲,宋子德還小,死死抓住宋辰的大拇指,一路上哼哼唧唧的。周云然不明白現在那么冷為什么要帶他弟弟過來。
漸漸的遠離了萬家燈火,一片黑漆漆。近處的居民都已經睡熟了,偶爾可以聽到鼾聲。
月光灑下來,周云然看清了,自己旁邊是一條小河,他想起來了,這里是他們四年級那時宋辰成績和自己差不多時經常來的地方,只是自從宋辰成績下降后,張夕再也沒有讓他們倆放學一起走回家,而是專車接送,2年沒回來了。
正想著,他突然聽到了宋子德的哭聲:“哥哥!你在哪?哥哥?!”
“子德?宋辰!你去哪了?小辰?”周云然面前有一塊浮在未結成冰的水面上的草坪,他著急向前跑可一腳落空,嘩啦一聲打破了夜的靜謐。
“唔呼,唔…辰,宋辰,唔……”漆黑的夜,“消失”的宋辰,嚎哭的子德,和被吵醒的居民們的謾罵聲讓落水的周云然失措。他掙扎著對著岸邊亂抓,刺骨的河水讓他手打哆嗦。
“小周?這兒,抓住我?!?/p>
周云然順著聲音抓去,“哥哥,唔,啊……”子德的喊叫聲把周云然怔住了。
“宋子德!周云然你干什么?”宋辰跪在岸邊,伸手想撈起被周云然拉下水的子德,余光看到好多人拿著木桿,救生圈邊喊邊跑過來,宋辰被手電筒照到的那一刻,周云然看到宋辰臉上是有笑容的。
是因為有人來救我們了?他一只手死抓草皮,另一只手去摸宋子德的衣服,“子德,呃…呼…說句話。”周云然在河水里只露出一個頭,手根本使不上勁,冰冷的河水壓得他想哭。
“子德?”
“子德!”宋辰大喊,“你們先救我弟弟,快啊,他還?。 ?/p>
一個成年男子立即下河撈人:“你們來著干什么???凍死了……”
“你們去救另一個小男孩?!?/p>
被救上岸的周云然看著一動不動,頭上還流血血的宋子德,大腦一片空白——是我把他拉下水的,是我讓他撞到石頭上……
“你為什么要害我弟弟?”面對宋辰的審問,他拽拽身上披著的軍大衣。
“我沒有,我……”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可能是水太冷了,他甚至覺得當時拽到的是宋辰的衣服而不是宋子德的。
救護車的叫喊聲吵醒了鎮(zhèn)上的人們,很多人家有年齡較大的孩子還沒睡醒的,都順著聲音到河邊看熱鬧。宋辰家是附近最有錢的人家,他們管宋君正借過錢救急,一眼便認出了宋辰。
周云然在人群討論聲中看到宋辰哭了,熱熱的淚水滑落在他手上,“對不起,宋辰?!?/p>
“好不容易我媽不在家,我和弟弟在一起,我?guī)銇砘貞浺郧暗奈覀儌z,你為什么那樣做?”一句句大吼,周云然站在原地,眼神渙散。
為了以防萬一,醫(yī)護人員把周云然也抬上了車。他僵在原地,被抬上車后,醫(yī)護人員朝他吼了近十遍,為了詢問家長的聯(lián)系號碼,才把他的神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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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入深了,宋辰在車上不斷呼著自己弟弟的名字。
周云然使勁頻繁眨著眼睛,他不能掉眼淚,他知道現在的他沒理由哭,也不配哭,他閉上眼睛,但滿腦子都是宋辰朝他大喊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