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蕎今天的精神似乎有些萎靡,眉眼間透著幾分倦意。黎初瞧在眼里,心里泛起嘀咕,忍不住湊近了些:“姐姐,你還好嗎?從三天前你出去了一趟后,就一直狀態(tài)不太對勁呢。”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怕驚擾到什么似的。
“我沒什么事。”洛蕎的聲音淡淡的,尾音卻微微發(fā)顫。她邁步走出當鋪,手隨意一揮,掌心竟憑空多出了一本書。動作十分流暢。
“這是什么???”黎初眨眨眼,目光好奇地往那本書上掃去。封面上印著的圖案雖不算精致,但隱約看得出是一男一女站在一起的模樣。女子的眼角掛淚,可男子的臉卻模糊不清,仿佛被歲月侵蝕得只剩下一片朦朧。是因為太陳舊了嗎?她撓了撓頭,心里滿是疑惑。
洛蕎自然知道黎初此時腦中的念頭,唇角勾起一絲淺笑,“等你看完就知道了,這算是一個很久遠的故事了?!痹捯粑绰洌菚鋈蛔孕忻撾x了她的手掌,緩緩升至半空中。隨著一陣輕微的“咔嚓”聲,書頁分解成無數(shù)細小的碎片,飄散下來,在兩人腳下迅速拼接成一個環(huán)形,將她們圍在中央。
空氣里蕩起一絲異樣的波動,周圍的景象隨之開始變換……故事,悄然拉開了帷幕:
我名喚秦晚月,我的愛人名為蘇行。我們因一紙婚約而結為夫婦,此前,我從未見過他,對他也極為陌生。然而,他卻說我們曾經相逢過。我素來相信因果輪回,便以為他所指是前世的緣分。他聽后只是輕輕搖了搖頭,不再多作解釋。我也并未將此事放在心上,畢竟,我們之間并無感情基礎,我對他的心緒始終平淡如水。說來慚愧,在此之前,我心中早已有了另一道身影——那是我深愛的男子,但我們的相遇僅僅止于很久之前匆匆?guī)酌妫撕鬀]再見過。
然而在我心底,他卻有著無可替代的分量。蘇行待我極好,一舉一動皆透著溫柔與體貼。有時我也會想,如若嫁與我的那個心愛之人他或許也會是這般溫柔待我,我若有所思的望著蘇行,或許他只是履行夫妻間尋常的禮儀罷了,若有一天他真心愛上別的女子,我反倒會為他歡喜。他傾心的人,想必是世間少有的佳人。他才華橫溢,容貌俊美,且待人謙和有禮,連我也常被他的風姿所折服。 我們時常閑談,有一次我與他說,倘若將來有了心儀之人,我會主動讓位,我不愿因一紙婚書束縛住他,他理應擁有追求真愛的權利,而我也會由衷地為他們送上祝福。可他卻凝望著我,字字清晰地告訴我:“此生,我只會有一位妻子,那便是你。” 聽罷,我只是淺淺一笑,并未將這話放在心上。畢竟,他還未曾遇見那個愿意執(zhí)手與他共度余生的人,這也是人之常情。
蘇行家世代習武,其父手握兵權,而我父親則是滿腹經綸的文官,貴為朝中丞相。本應毫無交集的兩家人,卻因一樁婚約緊密相連。然而,好景不長,他父親戰(zhàn)死沙場。料理完喪事之后,蘇行毅然承繼了父親的職責。只是,朝廷之內向來云譎波詭,人心險惡,有人誣陷他謀反。陛下震怒,欲取他項上人頭。不知為何,聽到這消息時,我心中猶如刀絞,仿佛有某種重要的東西被硬生生抽離。我不相信他會謀反,欲要挺身而出為他辯解。他卻攔住了我,眼中帶著溫柔與堅定,對我道:“我兌現(xiàn)了娶你的諾言,此生無悔,只可惜再無相守的機會了?!蔽毅对谠兀瓉?,他就是那個一直在我心里,時常牽掛的那人嗎?
思緒飄回許久以前,那是個我偷偷溜出去玩耍的日子。一個面容俊美的小哥哥出現(xiàn)在我的記憶中。那時,我因為不熟悉外面的世界,被幾個孩子欺負。他幫我驅趕了那些頑童,即使臉上掛了彩,仍然微笑著問我是否受傷。他說自己也是偷溜出來的,看見我遭遇欺凌便出手相助。我們約定每天這個時候見面一起玩。然而,自從被父親發(fā)現(xiàn)后,我受到了訓斥,再也沒能出去。他還曾許諾將來會娶我,但這段緣分終究還是錯過了,我也再未見過他。當思緒拉回現(xiàn)實,眼前的這個人竟然就是當年的小哥哥??上?,命運弄人,當我再次認出他時,卻是他又要離我而去的時刻。
回想起他曾經的種種舉止,那些飽含深情的眼神,而我卻始終未能放在心上。他的愛意竟是那般明顯,可我卻愚鈍地未曾察覺。他溫暖的手掌輕撫過我的臉頰,低聲告訴我不要悲傷,“你不是相信前世今生嗎?那就約定來生,我定會再來娶你,并與你相守一生,絕不失約。”淚水溢滿我的眼眶,落在他的掌心,我竟說不出一句話來。他被處決的那天,愛人就那樣死在了我的面前。自那以后,我常常在夢中見到他,原來我一直都深愛著他,此刻才如夢初醒。然而,夢中的他面容模糊,我無論如何也觸碰不到他。
次日清晨,婢女推開房門,卻見我已懸梁自盡。蘇將軍之妻隨夫君共赴黃泉,世人皆道這是一段凄美佳話。然而,又有誰能明白,這對相愛之人,終其一生都在彼此錯過,那深埋心底的愛戀,至死才終于傾訴于對方耳畔。
故事結束。
“真是令人惋惜,明明彼此相伴,卻始終未能認出對方。直到蘇行被處決,晚月才恍然明白,她心中那個重要的人原來一直是眼前人。”黎初的聲音里滿是嘆息。
“相愛卻總在錯過,故事鮮艷然而緣分卻太淺?!甭迨w輕聲吐出這句話,語氣里藏著說不清的嘆息。她合上書頁,指尖微微一拂,那本書便如同從未存在過一般,悄然消散于她的掌心之間。
黎初見洛蕎朝著當鋪的方向走去,也連忙快步跟上,口中輕聲呢喃著:“他們啊,下輩子一定不會再錯過了。他們的緣分,怎么可能就止步于此呢?”話語間,帶著幾分篤定與感慨,仿佛那未曾揭曉的故事已在她心底勾勒出一幅圓滿的畫卷。
“說得對呢?!甭迨w輕笑著,抬手輕輕點了點黎初的鼻尖,指尖傳遞的溫度仿佛帶著一絲寵溺,令這短暫的觸碰都顯得格外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