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壽辰當天江稚魚一眾嬪妃跪在青石板上,膝蓋被硌得生疼。
眾妃按位份列隊候場。她這個本該禁足的妃子被硬拎出來,跪在最末一排。瑰婳抖著手替她理了理素白裙裾,小聲提醒。
瑰婳“娘娘,眠妃說……今日已經殺了三個了?!?/p>
前方傳來啜泣聲
兩個低位嬪妃被拖出隊列,發(fā)髻散亂,臉上還帶著未卸的戲妝。侍衛(wèi)的刀鞘撞在她們膝窩,咚的一聲悶響。
“沖撞太后鳳顏,賜鴆酒。”
掌事太監(jiān)尖聲宣判。
江稚魚垂眼。
江稚魚“我就賭一把,實在不行再回檔不就得了?!?/p>
——
慈寧宮內,鎏金獸爐吐著龍涎香。
太后端坐主位,鳳冠垂下的珠簾遮住半張臉。江稚魚偷瞄向左側。
玄色龍袍的男人支著下頜,玉扳指在酒杯沿口一圈圈摩挲。他生得極俊美,眉骨投下的陰影卻讓整張臉顯得陰鷙。
江稚魚“是大暴君標準的長相……”
太后“下一個?!?/p>
太后撂下茶盞。
琴師顫抖著抱起焦尾琴,才撥兩個音就被侍衛(wèi)按住。馬嘉祺忽然輕笑。
馬嘉祺“母后,這個也一起殺了吧?!?/p>
太后指尖一頓。
太后“皇帝,今日日起了興致了?”
馬嘉祺“兒臣只是好奇…”
他忽然抬眼,目光如刀刮過眾妃。
馬嘉祺“這些廢物,母后當初是怎么選進宮的?”
滿殿死寂中,掌事太監(jiān)突然高喊。
“薇樺宮江氏,獻藝!”
——
江稚魚跪坐在琴案前,指尖觸到冰涼的弦。
江稚魚“麥當當,看你的了,給我把這琴弦斷了?!?/p>
她深吸一口氣,猛地撥弦。
“錚!”
第七根弦應聲而斷,抽在她手背上,霎時一道血痕。
太后拍案而起。
太后“拖下去!”
馬嘉祺“慢著?!?/p>
馬嘉祺的聲音不大,卻讓侍衛(wèi)齊齊僵住。他踱到琴案前,龍袍下擺掃過江稚魚滲血的手背。
馬嘉祺“《廣陵散》第四段,本該挑第七弦。”
他俯身捏起那根斷弦。
馬嘉祺“江嬪是故意的?”
江稚魚抬頭,撞進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江稚魚“臣妾聽聞,先秦聶政刺韓王時,琴箱藏刃。”
她舉起染血的指尖。
江稚魚“斷弦如斷劍,是為賀太后千歲無劫?!?/p>
太后瞇起眼。
太后“狡辯!”
馬嘉祺“母后?!?/p>
馬嘉祺突然甩開斷弦。
馬嘉祺“兒臣倒覺得有趣?!?/p>
他屈指叩響琴案。
馬嘉祺“后面的都不必演了。江嬪……”
龍紋靴尖抵住她裙邊。
馬嘉祺“坐這兒?!?/p>
江稚魚“?。俊?/p>
江稚魚僵坐在馬嘉祺右下首,能清晰聞到他袖間沉水香混著血腥氣。
江稚魚“陛下?!?/p>
她小聲問。
江稚魚“為何救臣妾?”
玉扳指擦過她剛結痂的手背。
馬嘉祺“朕討厭聒噪,你斷了弦,后面三十多個廢物就不用嚎了?!?/p>
太后冷眼看著他們耳語,忽然道。
太后“皇帝既喜歡江嬪,不如解了她的禁足?”
馬嘉祺“不必?!?/p>
馬嘉祺拎起江稚魚受傷的手。
馬嘉祺“薇樺宮清凈,適合養(yǎng)傷?!?/p>
他拇指突然按上她傷口,鮮血蹭在龍袍暗紋上。
江稚魚“嘶!”
馬嘉祺“三日后,朕要看到完整的《廣陵散》。”
——
瑰婳“娘娘!”
瑰婳哭著給她包扎。
瑰婳“咱們哪會彈全曲??!”
江稚魚盯著染血的琴弦,忽然笑了。
江稚魚“瑰婳,知道暴君為什么留我命嗎?”
瑰婳“奴婢不知…”
江稚魚“因為……”
她捻起斷弦對準夕陽。
江稚魚“我?guī)退蛄颂蟮哪??!?/p>
光影將弦影投在墻上,如一把未出鞘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