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個月,孟宴臣把自己埋在工作里。
工作,醉酒,點代駕,一天天的重復(fù)。
饒是常來光顧他的生意,肖亦驍也嗅出一點不尋常的味道。
"許沁結(jié)婚了,過去的該放下就放下。已往之不諫,咱們這樣的人,很難得到什么真心的。"
孟宴臣疲倦地放下酒杯,仰起頭,闔眸靠在沙發(fā)上。
"那許沁和宋焰呢?也不是真心?"
肖亦驍輕嗤一聲,"也就是沁沁單純。"
"說到底,也就小年輕才把愛情捧得這么高。"
眼見孟宴臣態(tài)度冷下去,他也不想多待,撂下話就到別的包間招待朋友去了。
他是個商人,從遇見葉子的第一天,他就不斷提醒自己。
可他享受和葉子在一起的時光,好的壞的,都是真實的。
妹妹從黑暗里飛走了,那誰又來給他賜福,好早日化蝶呢?
疲倦,濃濃的疲倦。
紅色感嘆號以及冰冷的機械音讓他越來越煩躁,有些陰暗的情緒不斷攀升,昏暗的燈光在鏡片上閃出冷冽的光。
他高估了自己的耐心,短短一個月就厭倦了狩獵。
電梯顯示屏上的數(shù)字跳躍著。
孟宴臣依靠墻邊,電梯停留了幾次,外面的人聞見酒氣,都沒有進。
所有人都飛走,所有人都不留在我身邊,這種黏膩的黑暗與孤獨,我也不喜歡。
酒精刺激他的大腦,那一晚被壓下去的痛苦張牙舞爪地涌來,孟宴臣繳械投降,他主觀放任自己墜落,潛意識又帶著他尋找著陸點。
手機在震動,他看了一眼——陳銘宇,繼而調(diào)成靜音。
晚上十點,葉子剛從學(xué)校里回來。
她住的是公寓,大多數(shù)時間鄰里不打照面,現(xiàn)在誰來敲門?
她看著貓眼,孟宴臣垂首站在外面。
"葉子。"
他念她的名字,緩慢又無助。
葉子糾結(jié)一番,還是打開了門。
鋪面而來的酒氣讓她皺起眉頭,她接過癱倒過來的孟宴臣,關(guān)上門后,把他扶到沙發(fā)上。
"我去弄點解酒茶。"
孟宴臣拉住葉子的手腕,葉子錯不及防被拉到懷里。
孟宴臣不知道喝了多少,面色酡紅,"葉子,我做了個夢,你知道是什么夢嗎?"
孟宴臣的臉在葉子面前不斷放大,她在懷里掙扎,但喝醉酒的孟宴臣力氣大的驚人。
唇落下之前,葉子想偏過頭,但一只手鎖住她的頭,她動彈不得。
禁錮沒有持續(xù)太久,孟宴臣的行為和話語讓葉子明白一些事情。
"我打了報警電話對嗎?你的夢。"
葉子看著他,眼神清亮又平靜,好像洗盡鉛華的旅人,看著迷路的羔羊。
"它不會是夢,你也不會說謊。"
那種眼神刺痛了孟宴臣,長久以來的侵蝕早已讓理智搖搖欲墜,他扣住葉子的手,居高臨下地俯視。
"孟宴臣,鬧劇就到這吧,再往下,我們收不了場。"
葉子的聲音砸進孟宴臣的耳朵,讓他的一絲理智回籠。
他松開手,蜷縮在不算寬大的沙發(fā)里。
葉子抱腿坐在地毯上,她現(xiàn)在連生氣的心情都沒了,只剩下無力。
上一次,在昏暗的招待室里,付聞櫻和許沁先后來找她,許沁說她和哥哥是如何互相扶持,付聞櫻則說著兒子的出色,兩個人明里暗里鄙夷她,瞧不起她。
她們來,把她當作一個垃圾桶,那些無法同他人訴說的東西都一股腦傾倒在她身上。
她懷疑,在她們眼里,自己是另外一個種族。
你出生的那張床,決定你不許好高騖遠。
在那之前,她有勇氣在這世界橫沖直撞,生活決不會改變她一絲一毫,在那之后,她越來越偏愛寧靜而自由。
"對不起。"
孟宴臣說,他的人生鮮有失控的時候,這些日子,偏軌的厲害。
他應(yīng)該知道不能把葉子牽扯進來,他應(yīng)該知道。
"沒必要,你知道我除了接受你的道歉沒有第二個選項。"
葉子淡淡地回答,從地毯上起身去拿解酒茶。
"喝完我?guī)湍憬写{,或者附近有一家連鎖酒店。"
葉子把茶遞給孟宴臣。
"對不起。"
孟宴臣再次說,他從沙發(fā)上坐起來,頹唐地接過杯子。
有一瞬間怒火席卷了葉子的內(nèi)心,她想質(zhì)問孟宴臣憑什么?他仗著什么這樣隨心所欲地干擾她的生活?
可是這樣除了給自己找不快外改變不了什么,她能選擇改變的事情就那些,她已經(jīng)學(xué)會了不再無能為力的事情上浪費情緒。
葉子半跪下來,平視孟宴臣的眼睛。
"沒關(guān)系,真的。你不用給我道歉,你應(yīng)該問問自己,很久以前,你說你不快樂,現(xiàn)在還是老樣子,如果你真的對我感到抱歉,那就試著讓自己快樂一些吧。"
這個人,這個好人,曾經(jīng)帶她上天堂也丟她進地獄,事到如今,愛與恨已不再重要,新的生活在招手,她需要向前走,如果可能,她希望孟宴臣也是,至少,快樂一些。
"你走出來了。"一個肯定句。
"老實說,我還沒有。有些記憶很美好,想多保留一會。"
"你呢?你準備怎么辦?"
他們分坐在沙發(fā)兩端,像老朋友一樣談話。
"慢慢拋掉一些東西,也許是行李太沉了,才走得這么慢。"
孟宴臣打趣自己,葉子也跟著笑了兩聲。
兩個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下去,直到孟宴臣的電話鈴響起,來自付聞櫻。
他掛斷,回了個短信。
葉子知道兩個人需要說再見了。
指針快到十二點,她還有報告要寫,有課程要學(xué)。
葉子送孟宴臣出去。
"一路順利。"
孟宴臣點點頭,"我們應(yīng)該有個擁抱。"
就這樣,葉子被摟進孟宴臣的懷里,沒有什么別的橋段,他們自然地告別。
葉子關(guān)上門,燕城很大,大到她篤定這會是最后一面,況且她要跟隨學(xué)姐到海城發(fā)展。
她回到電腦桌前,12點已過,網(wǎng)頁更新了彈窗。
看著桌面上的話,葉子會心一笑,叉掉之后,繼續(xù)撰寫報告。
???????? "New journey begi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