憲兵隊在這片沒找到人，又大張旗鼓的跑到另外一塊區(qū)域。第二天，我送阿風(fēng)離開，我們站在旅店門口，我伸手拍了拍的他的肩膀，輕聲囑咐：“好好照顧自己。”
昨天晚上，我和阿風(fēng)在商量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他說他要去查找上海其他地下黨的消息，迫切的想要知道其他人現(xiàn)在的情況怎么樣，知不知道出了內(nèi)奸。暴露的是一個聯(lián)絡(luò)點，還是全部的聯(lián)絡(luò)點都暴露了，他的同志有沒有被抓住。
我知道這件事情憑他一個人很難辦到，想著能不能帶他去和龍七合作，借助龍七的勢力?？晌易詈筮€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原因無他，因為阿風(fēng)跟我說，這是他的事情，他希望自己去完成，如果有需要幫助的地方，他一定會來尋我。
而我也還有事情沒有完成，盡管紅木和橋本已經(jīng)反目，可橋本還沒有死。我也很想知道，紅木手上除了仇復(fù)生，還有沒有別的人。我還要搞清楚，幫助我們的那個醫(yī)生是誰，以及他為什么要幫我。還有沈家的金庫，紅木和橋本眼饞了這么久，也是時候派上用場了。
我和阿風(fēng)就此分別，他有他的路要走，我有我的事情要辦。他是國仇，我是家恨。
我不急著去找龍七，鑒于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先去了一趟點心鋪子，只是這次我沒進去，裝做路過的樣子遠遠看了一眼。我看見點心鋪子的門開著，招牌上用紅筆寫著今日打折的糕點。我放下心來，看來昨天行動成功，沒有傷亡。
我還打算等到天黑夜探橋本的公館，打探橋本最近的情況是否與傳聞中相符。橋本公館我很熟悉，畢竟先前經(jīng)常出入，早就將里面的布局和巡防時間弄的很清楚。雖然沒有把握巡防有沒有改變，有沒有更嚴密，但只要小心一點，應(yīng)該沒有問題。我回到旅館，焦急的等待天黑。
夜晚如期而至，待所有人都睡下后，我換上夜行服，從旅館的后門離開。我在街上七拐八拐，借助夜色掩飾躲避巡邏的隊伍，循著記憶去到橋本公館。公館燈火通明，憲兵隊駐守在門外。還好我知道有一條暗道通往里面，那是之前橋本用來運輸那些被他殘害的人的尸體。
入口的位置沒有幾人知曉，我整個人貼著墻角往入口走。我腳步很快，沒用多少時間。到的時候看見有幾個守衛(wèi)拿著槍守在入口，我握緊手里的匕首，應(yīng)該可以搞定。
我剛撿起幾顆石頭，準備丟出去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就被一個人捂著嘴巴攬腰抱進懷里往后退，這個人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為什么我沒感覺到？我抬起手肘往人的胸口處撞，同時腳下用力踩他的腳。來人松手躲開，我快速轉(zhuǎn)身拿起匕首朝他刺去。
匕首閃現(xiàn)寒光，對方側(cè)身躲開，抓住我的手腕牽制住我的動作。我察覺到他似乎不想動手，對于我的進攻基本也是防守。可是不清楚是敵是友，我仍舊不敢放松。直到他悶悶開口:“是我?！?/p>
聲音有些耳熟，我沒再攻擊，他一邊說話一邊扯掉臉上的面罩，我借著月光看清，站在我身前的人是龍七。怪不得我沒感覺到身后有人靠近，是因為他對我本來就沒有殺意。但我還是比較驚訝:“你怎么會來？”
龍七對于我的出現(xiàn)也很意外，抓著我的手腕不自覺用力:“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但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的？”我疑惑“那橋本現(xiàn)在的情況怎么樣？”
“橋本的確是瘋了，也被紅木軟禁了起來?！?/p>
其實直到現(xiàn)在從龍七這里知道這個消息我才真的相信，不管之前聽到的傳言有多真實，我始終是半信半疑保持懷疑的態(tài)度，再阿風(fēng)面前表現(xiàn)的那么篤定，只是不想讓他來跟我趟這趟渾水。很多事情都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橋本我都還沒見到，我怎么敢信其他人的傳言？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來?！?/p>
龍七帶著我七拐八拐，迅速遠離了橋本的公館，又帶著我鉆進了一條小巷子。巷子里的人家都關(guān)了燈，只能借著夜色看清腳下的路。龍七始終抓著我的手，時不時回頭看我一眼，看樣子很害怕我摔倒。我笑了笑，抓緊了他的手。
我們在一處房間停了下來，龍七四處看了看，確定沒人跟著才開門走了進去。屋子里坐著一個人，看見我們之后迅速迎了上來。我看清楚她的臉，臉上布滿了斑駁的疤痕，卻依稀能看出來以前是個美人。龍七朝她點點頭，我也堆起一個假笑沖她頷首。
進了屋子，我主動朝女人伸出手：“好久不見，盛香君。”
盛香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龍七，伸手握住我指尖又放開：“好久不見?！?/p>
龍七沒想到竟然認識，一時間呆滯原地，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干巴巴笑了笑：“那什么，你們怎么認識的？”
我當然認識盛香君，當年在七重天頗負盛名的當家歌女，與龍七還有一段說不清道不明的過去。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龍七也不例外。在橋本的授意下，盛香君接近龍七為前者打探消息，成為日本人放在龍七的一顆棋子。美人計相當好用，只是美人會愛上英雄好像也是定理。所以在最后橋本計劃圍殺龍七，多得盛香君為他報信。
只是盛香君還是小瞧了橋本，橋本最初的打算就不是為殺龍七，打的就是要把這頭上海的猛虎囚禁起來，打碎他的傲骨要他為日本人做事情。圍殺的錯誤信息是故意透露給盛香君，橋本要看她究竟能不能為自己所用。現(xiàn)在看著盛香君的臉，結(jié)果當然不言而喻。
我也不知盛香君是怎么想的，居然會同意為橋本做事情，作為一顆沒有用了的棋子，結(jié)局當然會被放棄。橋本在抓住龍七后派人把盛香君圈禁了起來，劃花了她的臉，把她丟在自己的公館對待一條狗一樣對待她。
此時我正在謀劃如何扳倒斧頭幫，至于橋本，他當時風(fēng)頭正盛，權(quán)勢無兩，我當然不敢輕舉妄動。也知道他看在沈家金庫的份上不打算殺龍七，也就沒有急著出手救龍七。
我見到盛香君時，就是她被橋本圈禁起來時，橋本似乎打著殺雞儆猴的念頭，帶我去看盛香君的下場。她滿臉血痕，衣不蔽體，縮在籠子里的一角瑟瑟發(fā)抖。我聽著橋本說她的事情，清楚來龍去脈后彎了彎眼角，她和龍七蠻好的。
當天晚上我撒嬌賣乖的央著橋本把盛香君處死，我說她好臟，橋本先生的目光怎么可以分給這么一個女人，尤其這個女人還是叛徒。橋本被我鬧的沒辦法，吸了一口雪茄，把煙霧吐在我臉上。示意手下人把盛香君拖下去。我在橋本懷里笑彎了腰，余光看見她臉上滿是恐懼。
橋本殺人不會親自動手，他嫌臟，這倒給了我可乘之機。我跟地下黨那邊商量好，橋本的人把盛香君帶出去處決的路上，他們就中途劫人。橋本多疑，自然會懷疑身邊有內(nèi)鬼，可是如果動手的那個人本來就是另外一派勢力安插在他身邊的人呢？
盛香君接受治療時我去過一次，她問我為什么要幫她。我歪頭想了想，大概是為了龍七。雖然她一開始別有目的，可最后也為龍七報信了。她就問，你是不是喜歡龍七爺？我張嘴啊了兩聲，是吧。她又問，那你不是應(yīng)該討厭我的嗎？我不解，我為什么要討厭你？她沒再說話了。我看著盛香君，突然明白了那個醫(yī)生是哪一方的人。只是我仍然不清楚，我之前借橋本的手他們的人，那醫(yī)生為何會幫我？
我陷入在思考里，沒注意到盛香君突然走到我面前，她抓著我的手言辭懇切:“謝謝你，要不是你，我還被橋本那個瘋子關(guān)在籠子里?！彪S即又怕我誤會，連忙解釋“我和龍七爺沒什么的，是因為這次組織上派給我的任務(wù)，我才跟龍七爺合作的?！?/p>
龍七趕忙也跟著點點頭:“沒錯，沒錯。”
我擺擺手，制止了他們的解釋:“你們不用和我講這么多，真的。”我抓住剛剛盛香君話里的組織兩個字，目光看向她“你加入了哪一邊？”
沒等盛香君回答，我又看著龍七:“你今天去橋本公館，是因為你們兩個的合作？”
龍七沒敢說話，視線一直落在我身上，我回給他一個笑，又繼續(xù)問盛香君:“所以…你加入了哪一個組織？”
“軍統(tǒng)。”
這個聲音不是盛香君，也不是龍七的，是從一個自里屋走出來的男人發(fā)出來的?？匆娺@個男人的一瞬間我有些驚訝又覺得意料之中，這個男人就是把消息透露給我的醫(yī)生，也是幫助阿風(fēng)帶我走的那個人。
醫(yī)生看我并不意外，走上前沖我伸出手:“顧煜，沈小姐請多指教?！?/p>
沒等我伸手，龍七一把握住他的手:“跟我握手也是一樣的。”
我并不想多客套，直接開門見山問道:“為什么幫我？”
顧煜笑了一下:“我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殺掉橋本和紅木。盡管我們黨派不同，但此刻的立場完全一致?！?/p>
我看著龍七:“你們的合作也是…殺掉他們？”
龍七頷首:“沒錯?！?/p>
顧煜接著說:“橋本瘋了的消息是紅木故意放出來的，橋本的公館里誰去就是個死，龍七爺今天是特意去找你的?！?/p>
這次我是真的驚訝了:“你為什么知道我會去？”
龍七抓了抓頭發(fā):“我也是這么問他的，他卻說是秘密，讓我去找你就行了。”
一直沒出聲的盛香君開口:“紅色牌匾我們也看到了?！?/p>
我的確是看到了點心鋪子的紅色牌匾，接收到了消息，才決定今天晚上夜探橋本公館，結(jié)果軍統(tǒng)那邊也看到了，并且讓龍七來阻止我的行動。那就只有一個原因。我想通了關(guān)鍵，沉聲說話:“我這邊也出了內(nèi)奸，并且這個人還知道很多事情?！?/p>
這件事情明白了，但我現(xiàn)在有點慌張，地下黨出了內(nèi)奸，還知道我們不少消息，阿風(fēng)的情況豈不是很危險？內(nèi)奸通過點心鋪子向我傳遞假消息，那他們那天晚上的行動順不順利，成沒成功？
我腦子一團亂麻，龍七抓著我的手，掌心的溫度源源不斷傳遞過來，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漸漸安撫住我焦躁的情緒。
盛香君看了看顧煜，又看著我:“內(nèi)奸不知道點心鋪子對接的人是誰，李予風(fēng)那邊的情況也是如此。”
“也就是說，現(xiàn)在地下黨聯(lián)系的那條線，和我聯(lián)系的線，都出現(xiàn)了內(nèi)奸?！蔽矣犎?。
“內(nèi)奸雖然雖然知道你們的事情，但是沒見過你們?！鳖欖侠^續(xù)道:“地下黨那邊也敏銳察覺了內(nèi)奸的事情，雖然暫時沒查到是誰，但現(xiàn)在所有的行動都更加隱秘。”
“那就還好。”我長舒一口氣“那天晚上的行動呢？”
龍七捏了捏我的手:“他們那天晚上沒行動。”
“沒行動？可是我明明聽到了憲兵隊抓人，以及公煙館被襲擊的事情。”我皺了皺眉。
顧煜勾了勾嘴角:“紅木演的一場戲，為了逼點心鋪子聯(lián)絡(luò)的人，也就是你，現(xiàn)身?！?/p>
“可是我當天去傳消息了，不是已經(jīng)暴露了嗎？還有那他們現(xiàn)在豈不是很危險？”
“沒有。你沒有暴露，因為我在你走后，特意安排了一個人去傳遞跟你一模一樣的消息，只是稍微有一點區(qū)別，并且…你當天做了偽裝?！鳖欖弦荒樃呱钅獪y:“所以紅木不知道兩個聯(lián)絡(luò)人誰是真誰是假，所以不會輕易對他們下手，還想留著打聽更多消息。而且通過這個事情，點心鋪子這邊的內(nèi)奸我們已經(jīng)知道是誰，可以利用他來向紅木傳遞假消息。”
“所以…”我掃視了一圈顧煜和盛香君“我下船的那一刻起，你們就知道了我的行蹤？”
龍七咳嗽一聲，心虛的別開了眼睛。
顧煜倒是坦然:“沒錯?！?/p>
我樂了，還是那個問題:“為什么幫我們？”
“因為我們都有同一個目標。盡管派系不同立場不同，但你們出了事情，我們的境況只會更難，紅木絕不會放過我們?！鳖欖弦荒槼钊荨拔覀兌际侵袊恕！?/p>
這個理由我接受。我們四人交談到很晚，顧煜跟我們制訂了一個引蛇出洞的計劃，又能緊隨其后的襲擊公煙館拿到鴉片，兩天后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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