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危這一路過來,將姜雪瑤對妹妹的愛護看在眼里。
雖然不知道這位姜二小姐為何會對他有些淡淡的防備和敵意,但謝危清楚,今日遭遇的,絕對不是山匪劫道,那些人是沖著他來的。
所以,是他連累了這姐妹二人。
山洞里的溫度越發(fā)低了,謝危感覺到體溫在一點點流逝,他的理智也是。
謝危沒有想要睡著,但這樣冰冷的夜里,很多事情由不得他。
幾乎就在他閉上眼睛的剎那, 舊日那無盡帶血的洪流便如噩夢一般向著他席卷而來……
縱使用了全力,也無法掙脫。
他跌入不安的夢中。
清晨的天光里, 九重宮闕的琉璃瓦,一片疊著一片,巍峨壯麗。
新雪潔白,映得迎送宮人的臉龐都沾上洋洋的喜氣。
也是在那里,他的姑母,如今的太后,將他推了出去,當替死鬼。
“就憑我兒是君,他是臣!臣為君死——尊卑有別,貴賤不等!”
好一個尊卑有別,貴賤不等!
夢境在行走間跌墜。
黑的夜,白的雪,無不化作了厲鬼,聲嘶力竭地向他叫囂。
忽然間有無數(shù)陌生的臉孔重疊在面前。
陰沉,猙獰,森冷。
濃重的血腥味逼得他想嘔吐,遂厲聲呵斥:“都殺了,殺光他們!”
這一聲謝危結(jié)結(jié)實實喊了出來,旁邊依偎著的姜雪寧和姜雪瑤都被驚醒。
姜雪瑤知道他是做噩夢了,而且很快離魂癥就會發(fā)作…
“姐姐,他怎么了?”姜雪寧想要靠近去看看,卻被姐姐拉住。
“我去,你待在這兒別動。”
謝危眉頭緊皺著,躺在角落里,仿佛又萬千魑魅魍魎正在追擊他,他睡得非常不安穩(wěn)。
“謝危?謝危?”姜雪瑤輕輕推了推他,沒有反應(yīng)。
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意料之中地發(fā)燒了。
這或許是他們命中一劫,躲不過的。
“寧寧,你在這里待著別動,我出去找些水來。”
她們隨身的水袋里已經(jīng)沒有水了,姜雪瑤有心想要出去,可是轉(zhuǎn)念一想,又實在不放心妹妹和謝危單獨待在一起,只走到山洞口,摘了兩匹寬大的樹葉,盛了兩團雪團進來。
用手帕將雪裹住放在謝危額頭上幫他降溫,眼下條件有限,她也做不了更多了。
將另外一團雪化成水,姜雪瑤哄著妹妹喝了兩口,輕聲安慰她:“沒事的,明天天一亮,我們就去找出路,姐姐一定會帶你平安去京城的?!?/p>
前世姜雪寧進京途中的見聞只濃縮成薄薄的一頁紙,她所知甚少。但盡管心中沒底,姜雪瑤依舊表現(xiàn)得無比鎮(zhèn)定。
她會將妹妹平安帶出去的。
又將水喂給謝危喝了兩口,姜雪瑤讓妹妹先睡,她則在一旁守著謝危。
這個人太危險了,她眼下的處境容不得她提前做出什么有效的應(yīng)對,便也只能走一步看看一步。
“娘親.....”黑影閃電般朝夢里的謝危撲過來,謝危一下子驚醒,睜開眼睛,只覺得渾身滾燙,神智十分模糊。
“這是在哪兒?”他迷糊著問了一句。
“牛頭丘?!苯┈幍卮穑鏊饋碛趾攘藘煽谒?,“等天亮了,我們得找路離開,你在發(fā)熱,還能撐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