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樂,‘一入侯門深似?!?,你知道下一句是什么嗎?”
李安樂正鉆研著手中的古書。聽見對面的少年問出這個問題,她滿是疑惑地抬起了頭。
“不就是‘從此蕭郎是路人’嗎?你問這個問題干嘛?!?/p>
少年抿了抿唇。
“安樂,好像,李老爺正在為你安排親事?!?/p>
“什么???”李安樂瞪大了雙眼,“我還不想嫁出去呢,這個老頭子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李安樂擼起了袖子,“不行,我要找他理論去!”
少年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
“我陪你去?!鄙倌曦撈痣p手,默默跟在少女身后。
李安樂徑直走向會客室,她知道父親經(jīng)常在這里會客。
“喂,老頭子,你怎么一聲不吭就要把我送出去了?”
李安樂推開門,卻瞬間呆住。
眼前與李老爺——李安樂的父親暢談的人是一位風度翩翩的公子。
白衣勝雪,劍眉星目。
“這就是小女安樂。”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諂媚。
李老爺忽略了剛剛來自女兒的那聲“老頭子”,將她往身旁拉了拉,“安樂,快見過武安侯”。
她身后的少年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忽地在門外頓住了,悄悄把門合上。
武安侯往門外瞥了一眼,那個身影若隱若現(xiàn)。
李安樂猶豫半晌,終于向這個年紀與她相仿的少年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
雖然眼前的少年笑臉相迎,但是她從心里感覺到他身上一股子冷氣。直覺告訴她,能夠年紀輕輕就當上武安侯,他絕對不是什么良善之輩。
難道她就要和這么個男人成親?
“以后還得請武安侯多多照顧小女。小女生性頑劣,望武安侯莫要追責?!崩罾蠣敻┥?,深深作揖。
這時李安樂才發(fā)現(xiàn),父親的鬢角斑白,彎腰的時候,身體也在止不住地顫抖。
李安樂瞬間紅了眼,她望向武安侯,兩人四目相對。李安樂先收回了視線。
武安侯走后,李安樂坐在父親身旁,看著父親佝僂的背,這才發(fā)現(xiàn)他好像老了十幾歲。
“安樂啊,爹本來不想你這么早就嫁出去。你娘走得早,你是我唯一的念想了。
只是,咱家在朝廷上沒什么勢力,只不過比那些個官員多幾兩銀子罷了。武安侯……你也知道的,這兩年朝廷動蕩,皇位不穩(wěn),武安侯權(quán)勢滔天,就差那銀兩和糧草……
爹不愿意你摻和進去,只是,爹也老了,不能再保護你了。所以爹和武安侯達成了協(xié)議,他保你一輩子平安,咱家的家產(chǎn),有一半分給他,另一半,是你的嫁妝,誰也動不得。
當然,那分給武安侯的一半的家產(chǎn)不過是明面上的,爹這些年收羅的珍寶之物并未記在庫房里,那些你都好好收著去?!?/p>
李老爺說完這些話喘了好幾口氣,癱軟在座椅上。金碧輝煌的裝飾,此刻竟然也有點落寞。
李安樂眼睛濕了又濕,“我明白了,一切都聽從爹爹吩咐?!?/p>
李安樂跌跌撞撞回到書房。想起白天的那句詩,忽然明白了什么。
“蕭郎,我的蕭郎……”李安樂沖出房門,四處尋找著他的身影。
奴婢阿柳見狀,忙上前阻攔:“小姐,您的書童早已經(jīng)收拾東西離開了?!?/p>
“怎么可能?他今早上還和我一起看書呢。”李安樂不敢相信。
“老爺知道嗎?”李安樂望向阿柳。
阿柳低了頭,十分心虛地答道:“知道。”
李安樂正要鬧,突然頓住了。她擦擦眼淚,呆呆地回到房間,呆呆地望著月亮,她感覺生命好像停滯了一樣。
“一入侯門深似海?!?/p>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p>
她這才想起來,她的“蕭郎”,她的書童從來沒有告訴她自己的名字。
他當初被父親收留入府,看似頗有才華。他于是就從一個乞丐成為了李府唯一的小姐的陪讀書童。
他學問淵博,舉止得體,不像是天生的乞丐。他說自己沒有名字,李老爺于是就送了他一個名字——“竹清”。
可是李安樂不相信他沒有自己的名字。李安樂不止一次地問他叫什么名字。他只是笑笑,說自己叫做“竹清”。
竹清走了,沒有留下一絲自己存在的痕跡。
李安樂悵然若失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