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瞎了,眼前是茫茫虛無一片。
太醫(yī)說,我身體因為這些事,本就不好了?,F(xiàn)下,沒了眼睛,而且憂思過重,身體早已經(jīng)糟糕透頂了。若是好好調(diào)養(yǎng),沒準(zhǔn)還能活到三十五歲,也就是說,還能活十來年。
燕霖在那之后大發(fā)雷霆,聽宮里人說他越來越暴戾。先前還難得的對皇貴妃(禾錦央)發(fā)了脾氣,甚至還罰她抄了書。
燕霖這不過是把氣撒在了旁人身上罷了,因為他不能撒在我身上。
太醫(yī)告訴了他,如果想要我活著,那他最好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了。以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更不能再受什么刺激。而他,就是那個刺激。
太醫(yī)也給了我提醒,說我這其實是心病,只有我自己才能走出來??伤恢赖氖?,我根本不想走出來。
……
我沒了雙眼,反倒是看清了一些事情。我明白了,我不能死,我不配死,那我只能通過折磨自己來減輕罪惡感。而折磨的方式,就是活下去。
至于燕霖,先前我有好幾次都差點奪了他的命,但現(xiàn)在,以我這個身體,怕是連刀都拿不穩(wěn)。索性不管了,我都隨時有可能死了,何必在死前還想些不痛快的事?反正有些事情,我已經(jīng)給他鬧得夠大了。
因為看不見,所以我后面這幾年算是過得好的。
至少不用看見惡心的“東西”,也不用看見那些人在背后議論紛紛的可惡嘴臉。
但也過得不好。
我沾染上了噩夢,幾乎一睡著,就是那個場景。而且時不時會頭疼欲裂,讓我根本無法入睡。
一點小病,都會要我大命。
我想,這不過是我的報應(yīng)罷了,我自己作的。而燕霖呢?許是我之前鬧的事在現(xiàn)在起作用了。
他后來也不怎么來鳳儀宮了,應(yīng)該說是不能,因為他要我活著。但我能感受到他想來,為什么?因為每次他都偷偷摸摸的來,不出聲,就在遠(yuǎn)處看我。
他以為他做得很好,我是不知道的。但實際,不過是我不想給自己找麻煩,裝作不知道罷了。
瞎子的世界,往往雙耳,會比常人靈活。
不過即使他看到了我,卻也不能觸碰。這對他,也算是折磨,不停的折磨著他的占有欲。
聽說朝廷里鬧得更大了。
一開始,因為我逃跑,他們也只是鬧著要廢后。而現(xiàn)在,我身體極差,生育不了,更何況還影響到了他們九五之尊的陛下。他們就說我是妖妃,要處決我。有幾個,甚至還在朝堂上以死相逼。
燕霖為此應(yīng)該很頭疼,也不怪他越來越暴戾。
我看著這一切,較為滿意地笑了。小七的死,與我們?nèi)魏稳硕济摬涣烁上?,那任何人,都?yīng)該受到懲罰。
……
時間過得很慢,但我還是熬到了31歲。
這一年,是小七去世的第七年,是我與燕霖成婚的第十五年。
我一直都乖乖的接受著治療,但還是不妨感染了傷寒。
那是去年冬天的事情,當(dāng)時我渾身都痛,覺得要死了。在關(guān)鍵時刻,我還是被救了回來,但不幸的是,我的身體堅持不了多久了。
他們說我活不過兩年了。
那天晚上,燕霖罕見的光明正大來到我的寢宮。
他一進(jìn)門我就聽見了動靜,“咳咳,你來干什么……?”
他沒說話,只是盯著坐在塌上的我出了神。我見他一直不說話,便懶得管他了,倒頭打算繼續(xù)睡覺。
可旁邊站了個人,對于一個瞎子而言,就怎么也睡不著了。我只好再次坐起身,開始攆人走。
“你若是沒什么事,就請離開??瓤?,我困了,你站在這兒我睡不著。”
他沒動,因為我說完這句話時,房間寂靜的能聽到他的呼吸聲。他還是站在原地,不知用什么神情在看我。
我與他僵持下去。不知過了多久,他總算有其他反應(yīng)了——他開口說話了,但一開口,聲音就沙啞得不成樣子。
“你要死了。”
不知為何,我竟從他的語氣中聽到了些許請求以及哽咽。“咳,那不是更好嗎?反正…咳,反正我也不想活著了。”我毫不在意回答道。
他卻執(zhí)拗了起來,“你不能死……”
呵,這副面孔,我還是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我深知其中的原因,所以心里覺得萬分可笑。
“為什么不能死?咳,禾錦央不還……咳咳,好好的嗎?怎么,她也要死了?所以想讓我這個,咳,替身代替她活下去繼續(xù)在你身邊?”我毫不留情面,鋒芒盡顯,“咳咳,那很抱歉。即使她也要死了,咳,我也沒法繼續(xù)呆你身邊了……因為我應(yīng)該會比她先死?!?/p>
“夠了!”他大聲制止我繼續(xù)說下去,因為他的心臟已經(jīng)接受不了了,應(yīng)該快心痛死了。
我突然笑了,笑著對他神秘的道:“告訴你個秘密?!?/p>
“你愛上我了,燕霖?!?/p>
“可惜我累了,不能陪你玩了?!?/p>
那夜他聽完最后這兩句話后,就獨自離開了,我也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