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何時見過她的皇阿瑪這個樣子，她只見過皇阿瑪百般維護(hù)自己的樣子，不惜和皇后，老佛爺據(jù)理力爭，不惜拋開皇宮一貫的祖宗規(guī)矩，那兩年里更是為她一手遮天，皇阿瑪和皇后那兩年里頻頻動怒，也是為了她。

為什么她生命中最危險的時候，他永遠(yuǎn)都在？

“我的丫頭滿心滿眼都是朕的感覺真好，朕還以為兩年不見，丫頭和朕都會變得生分許多呢?！彼撊醯穆曇魪淖旖且绯?，即使在生命的盡頭也不帶一絲狼狽。

看著小燕子布滿淚痕的小臉，他有些費力的說：“小燕子，對皇阿瑪笑一笑，自從朕見到你，還不曾對朕笑過呢，你可是上天賜給朕的開心果呀。朕能夠再看到你跪在朕的眼前，叫朕一聲皇阿瑪，朕已然知足，了無牽掛了，只是......罷了，終是莊周夢蝶，黃粱一夢罷了?！?/p>

聽著乾隆的話，小燕子感覺自己的心被撕成了兩半，源源不斷的疼痛蔓延開來，有些麻木。

“皇阿瑪，皇阿瑪，為什么呢？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我怎么能值得你對我這么好呢？你可以打我罵我，就是不要對我這么好，皇阿瑪，我離不開你的，我闖下那么多禍，還私自放走了含香，最后還誤解了皇阿瑪?shù)男?，賭氣兩年沒回來看你，皇阿瑪該怨我的，恨我的。我都恨死我自己，怨死我自己了，皇阿瑪，我不該相信永琪的，皇阿瑪，看著你這樣我好難過?！?/p>

當(dāng)初乾隆勸她放棄永琪另覓良緣，她以為皇阿瑪心里也在介懷她的出身，學(xué)識，修養(yǎng)，覺得自己配不上永琪，誤解了乾隆的一番好意，再加上永琪的刻意引導(dǎo)，她在大理這兩年竟從未給寵愛了她兩年的皇阿瑪寫過一封信，問候過一句，也從未再來北京看過他一次。明明臨別時他語重心長對自己說希望別忘記他這個皇阿瑪，他會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思念和守護(hù)她，這兩年她竟忘得一干二凈。

為什么皇阿瑪會那么傻呢？明明自己做的事如此過分，卻還是他最愛的人，還是對她這么好，沒有一句責(zé)備。

為什么偏偏自己如此遲緩，想明白之時皇阿瑪已經(jīng)時日無多。

她怎么能這么對他的一顆真心呢？

乾隆嘴角艱難的扯了一絲絲弧度，雙目有些猩紅，努力的看著她，在心里描繪這她的樣子，像是要永遠(yuǎn)記住她的模樣。

“沒什么值不值得的，還記得皇阿瑪曾經(jīng)跟你說過什么嗎？天塌下來，還有我這個回憶城城主給你頂著呢，就是拼了皇阿瑪這條命，都會護(hù)我的小燕子百事從歡......”他看著面前的小燕子，埋在心底的愛意差點就奪眶而出，只是話到嘴邊還是猶豫了。

只是幾秒鐘，乾隆似乎更難受了，身體和靈魂的撕裂感越來越強烈，眼神又渙散了幾分。

他死死壓制這身體的不適感，他還想再多看看他的丫頭。

兩年，七百多個日夜。

是她在大理無盡的等待，是他皇宮無盡的想念。

可惜她等的人不是自己，他的想念也無法攤開。

“小燕子，小燕子......”

“皇阿瑪......”

小燕子看著床榻上的乾隆，手足無措，不知該做些什么才能換回那個曾經(jīng)和她吹胡子瞪眼的皇阿瑪。

“小燕子，朕曾經(jīng)打碎了自己的心，要忘掉一個姑娘，奈何想念在心上，蕩漾，搖晃，撕扯我百轉(zhuǎn)柔腸。怕相思，已相思，輪到相思沒處辭。小燕子，朕是喜歡你，但是是像丫頭喜歡永琪那樣的喜歡?！?/p>

小燕子愣住了，她從來沒想過這種可能。

“咳..咳咳”乾隆看著小燕子愣在原地，可是他沒有后悔，臨死前他想要去坦誠的面對自己的心。

“皇阿瑪，我先叫常太醫(yī)再來給你施一次針吧。”

“不必了，不必為難常壽了，他盡力了?！?/p>

本來他的身體早已虛空，可能連她的最后一面都見不到，可能都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如此這般的好好告別，是常壽拼盡一身醫(yī)術(shù)，為他吊著這幾日光景，才能這樣看著她，看著她如此擔(dān)心自己，才能在臨死前有機會將自己的愛意對她講明。

“丫頭不必心有負(fù)擔(dān)，朕也從來不敢奢望?！?/p>

小燕子淚眼朦朧，緊緊的握上他的手，“皇阿瑪若是走了，沒人再護(hù)著我了。”

“不會，朕已經(jīng)為朕的小燕子安排好一切了?！?/p>

什么？安排好一切？兩年未見，她在大理，他在皇宮，千里迢迢，他竟還為自己做了萬全的籌謀。

小燕子的心好似被什么牽引著。

忽然有個念頭在她的腦海里一閃而過，不確定的問出口，“皇阿瑪，我在大理的這兩年，皇阿瑪是不是什么都知道，皇阿瑪派了人在我身邊是不是？”

“是。”他沒否認(rèn)，“朕都知道，朕知道你在大理的每一天都做了什么，朕也知道你為永琪哭了多少個日日夜夜，朕是那么的羨慕，嫉妒，小燕子若是朕不是你的皇阿瑪，你有沒有可能愛上朕？哪怕一點點的可能?！彼麕е┰S期待和忐忑終于將這句話問出了口。

小燕子頓住了。

會嗎？

十八歲入宮，他親手喂他吃藥，永遠(yuǎn)站在她的身后，準(zhǔn)許她沒大沒小不守規(guī)矩，為自己準(zhǔn)備生日宴，她難過時他也會跟著紅了眼眶，小聲耐心寵溺的哄著自己，自己受一點委屈他都無比心疼......一樁樁一件件給了她無盡的偏愛和張狂的底氣。

也許是會的！

會！

如果不是父女，她想她會。

乾隆盯著她，不想錯過她的任何表情，看著她沉默，眼里的期待一點點沉了下去，苦笑了一聲：“罷了，朕愛你就夠了?！?/p>

一滴淚從眼角滑落：“小燕子，朕可能撐不了幾個時辰了，以后的日子沒有皇阿瑪在身邊，要好好過。”

“我會！如果一開始不是父女，我會喜歡上皇阿瑪?！?/p>

小燕子對上乾隆的目光，堅定的開口，不知為何，在這一刻，像是被什么指引著，她就是想要告訴皇阿瑪她的答案。

好動聽的話......勝過無數(shù)詩篇，他知道只是一個安慰的謊言，可他還是愿意去相信，下輩子她會喜歡上自己。

乾隆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了，抬起手艱難的放在她的臉上，像以前那樣指腹輕輕摩擦著她的臉龐。他知道，今天過后，他和她就陰陽相隔了。

“朕走后，你就跟著你哥哥回大理吧，朕在大理已經(jīng)給你安排好了一切，好好照顧自己，尋個愛你的人，快快樂樂的度過一生，朕安排了朕身邊的暗衛(wèi)保護(hù)你，不過你不用覺得有所顧慮，他們是在暗中的，悄無聲息，如果你不是有性命之危，他們是不會出現(xiàn)在你面前影響你的生活，這點你完全可以放心。別再癡癡的等著永琪了，永琪這孩子朕了解，雖說愚孝卻也是個有野心的孩子，是個合格的儲君，但是卻不是適合你的那個人，別再天天為他傷心難過了，朕在天上看著也會難過的，他和欣榮也早已有了孩子，別再去折磨自己了。要怪就怪朕沒保護(hù)好你......”

“皇阿瑪，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知道自己錯了，如果你死了，我保證會把皇阿瑪忘了的，我會忘的干干凈凈的，永遠(yuǎn)都不會再想起你了，也不會為你哭，為你傷心了。”小燕子紅著眼睛，孩子氣般的威脅著。

“如此甚好，如果你想忘，那便忘了吧。只要你能開心就好。這輩子，朕最后悔的事，就是當(dāng)初沒有及時的將你和永琪分開，看著你在那泥潭里越陷越深，最后束手無策，如果有下輩子，朕在還君明珠之時就不會妥協(xié)自己深埋對你的情意，朕一定早早的守在木蘭圍場，和你見面，帶你回宮，不讓永琪再有任何可乘之機，不會再讓他能傷你分毫，朕會想方設(shè)法的讓你愛上朕，下輩子，喜歡朕，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