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竹林,素雅的院落在黑夜中亮起一縷燭火。
身穿月白長衫的青年披著墨色長發(fā),盤坐在屋檐下的蒲團上,手中不時撥動星盤。
“主星歸位……竟是去了殺都?!彼麖椫赶鞯魺粜?,繼續(xù)掐指推算,“隱星展露,看來她有所進展,咦?這是……”
他不由瞪大了雙眼,燦若星辰的眼眸中映出一抹淡淡的紫色。
“紫微帝星,雙星伴生!”
……
“阿嚏!”太一正翻閱陣法,突然感到鼻尖一癢猛地打了個巨大的噴嚏。
嘖。她抹掉因生理反應冒出來的淚珠,暗罵無極這倒霉鬼永遠話只說一半。
當年他被打落神界本源散落,大部分鴻蒙紫氣都用來保護道恒了,紫氣散落于大陸各地,即便是道恒也只找到一部分。
沒了本源,也難怪他虛弱至此。
鴻蒙紫氣的總量是永恒不變的,即便被捕獲煉化,也會在死后回歸天地。
只有紫微帝星能夠調用所有鴻蒙紫氣,太一可不覺得無極那中二病還沒好的家伙就是紫微帝星,他也不過是借其登神罷了。
他要真有那本事,還能被神委會糊弄?
“太一,你真能看懂這東西?”墨玄鴛暈乎乎地把視線從書上挪開,“我咋覺得這就是堆亂七八糟的線條?!?/p>
“陣法是有規(guī)律的,分開看,這些是銘文,這些線條是鏈接不同作用銘文的?!碧唤o她講解,墨玄淵也湊過來聽著。
明明是極其繁復的圖案,但跟著她的拆解就能找到對應的規(guī)律。墨玄淵恍然大悟,但墨玄鴛還是有點迷茫。
墨鏑對他倆的特訓可不止戰(zhàn)斗技巧,還有大量的墨家秘法。
古時墨家傳承分三類,觀星、機關和陣法。如今的墨家僅有觀星卜算留下大部分典籍,機關術丟失了很多,陣法更是已經失傳。
這一代兄妹三人中除了墨子午對觀星頗有天賦,剩下二人都是在機關上有些造詣。
早先在墨家因為傳承丟失,限制了二人發(fā)揮,如今來到星島找到傳承,進步是一日千里。
島中心停放著的機關船就是證明。
“墨鏑呢?”太一拆解完一個陣法,掃了一眼討論新機關的兄妹倆。
“對了,老祖!”墨玄鴛一拍腦門,“忘了跟你說,他老人家說是陣法快沒能量了,現在只能維持核心。”
“嗯,我知道了?!碧皇掌鸸P墨,起身離開。
時間不多了,在能量耗盡前若是不能完成考核,他們恐怕就要永遠留在這暗無天日的海底,陪那輪回神一同長眠。
距離三個月的期限還有三天。
太一伸手將一縷灰色的先天一炁送入陣法核心,憑借著其生生不息的特性恢復些許能量,雖然只是杯水車薪,但夠用。
“明日我們會去參加第三考,到時候借星島地勢一用?!碧恢滥C聽得見,“陣法我已經準備好,不用管其他?!?/p>
沒有回應,但太一頭也不回地前往神殿,尋找在輪回神殿修煉的時影和海潮。
一場硬戰(zhàn)即將拉開帷幕。
……
“縛!”一聲冷喝引動周圍空間密密麻麻的小型陣法,隨后一層層組合成超大型陣法。
那原本看不清全部樣貌的巨大海妖被困入其中,陣法余暉照亮了它的身軀,暗紅色如同綢緞般光滑的身軀出現一瞬停頓。
太一來不及擦掉額頭冷汗。此戰(zhàn)她只能專心操控大陣,根本沒有多余力量出手,光是這一個組合困陣都耗費了她一個多月時間,開啟瞬間幾乎要抽干她的精神力。
三途雖然有接近百萬年修為且擁有智慧,但終究只是深海中遲鈍笨拙的生物,它龐大的身軀在這樣的困陣中更加遲緩。
只是那看似柔軟的軀體刀槍不入,任何兵器碰撞上去都會形成一個凹陷將之包裹而無法穿透。
柔克剛,時影二人見無法留下任何痕跡后立刻改變戰(zhàn)略。
海潮武魂附體,那日三途贈予他的內丹雖然僅僅煉化一點皮毛,卻讓他魂力增長了三級之多。更重要的是,他的武魂與三途更加靠近了。
略小的海妖用所有觸手將三途的觸手打成死結,但陰寒森冷的氣息也在不斷侵蝕海潮的軀體。
巨大的壓力使得他喉嚨涌出鮮血,還未滴落就被凍結成血色冰晶。
時影沒有任何猶豫,黑色的第五魂環(huán)亮起,那對如同墨色的羽翼剎那間變得巨大,仿佛可以遮蔽天空成為夜幕。
他面色蒼白如紙,但羽翼依舊在不斷擴張,直到足夠將三途包圍。
海潮收了武魂,任由被凍結的身體不斷墜落,太一用一道魂力化解他身上覆蓋的陰氣,借陰氣再次開啟新的陣中陣。
時影已經用巨大的羽翼將自己與三途包裹在黑暗中,與外界隔絕,只有太一能借陣法感知到他還是活著。
陣中陣開啟,星島的部分防御突然失效,海水倒灌其中,屬于深海的巨大壓力覆蓋在時影的羽翼上。
噼里啪啦的聲音響起,那對羽翼被壓得不成樣子,三途憑借著柔軟的身軀于其中縮成一團,反觀時影既要忍受羽翼折斷的痛楚又要抵御三途身上散發(fā)的森冷陰氣。
他全身被鮮血浸染,血液又凝固成冰晶扎入血肉,無盡的痛苦將他包圍。
“僅僅是這樣嗎?”三途有些失望,它已經看得出他瀕臨死亡。
如果就這樣結束,它會懷疑自己看錯了人。
“那你……可要看好了?!睍r影僵硬地抬起頭,灰色的發(fā)絲如同被濃墨浸染,被血色覆蓋的面容上,睜開一雙深邃的眸子。
漆黑中,屬于人類的軀體徹底失去生機,呼吸與心跳逐漸消弭,三途本以為會有什么殺手锏出現,看到的卻只有一具已經冰冷的軀體。
“人類,真是脆弱?!彼斐鲇|手,試圖將他的尸體摘下。
下一刻變故橫生。
羽翼上黑色的羽毛如同雪花一般散落,在海水中下起了黑色的雪,而留下的巨大骨翼卻突然穿透三途的軀體。
屬于時影的軀體在此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巨大的骨鳥。
它發(fā)出刺耳的嘶鳴,在一片骨架摩擦的咔嚓聲中,長出一個個巨大的白骨腦袋。
死亡并不代表結束,只是一段新的開始。
時影的第五魂環(huán)來自深淵之下的生物,不是他尋找到的,而是這奇怪的魂獸自己找上門來。
魂獸自稱幽冥骨,長得也確實像一具人形白骨。
它自愿成為時影的魂環(huán),但代價是他必須死亡。
海潮本想攔住時影,但時影卻在深思熟慮后答應下來,得到輪回神一部分傳承的他知道一些秘聞,有關死亡的秘密。
“他賭對了?!碧徊恋舸浇堑难E,已經退回星島結界。
巨大的骨鳥長出九個腦袋,一同撕咬著三途的軀體,刀槍不入的它在骨鳥的長喙與利齒下如同一團爛肉,支離破碎。
“夠了!”大巫祝猛地起身,“幽冥骨,你就這么著急!”
骨鳥的動作停了下來,九個腦袋上空洞的雙眼直直地盯著渺小的大巫祝。
“烏枂,我若是不推一把,神考根本無法完成?!本艂€腦袋同時說話,截然不同的聲音如同魔音貫耳,“還有不到十天,神殿就會與你一同湮滅。”
大巫祝沉默,她僅剩十天生命,也明白自己根本無法完成神位的傳承。
“十天?”三途破碎的軀體化作無數水母,重新融合在一起,“怎么回事?”
距離千年的期限還有不到十年,怎么會僅剩十天?
“呵,你以為神殿為何能在這深海屹立不倒?”幽冥骨嗤笑,它向來看不起三途遲鈍的腦子,“所有侵蝕都落在烏枂身上,她現在的力量和凡人差不了多少?!?/p>
“是這樣嗎?”三途向她求證。
大巫祝深吸一口氣,淡淡地看了眼巨大的骨鳥:“既然你醒了,就為他覺醒血脈?!?/p>
“嗯?為什么要幫他呢?”幽冥骨咯咯笑起來,“他現在已經死了,這具身體是我的了?!?/p>
大巫祝臉色陰沉,“幽冥骨,主人的神力在他身上,你若真的動了不該有的心思早就灰飛煙滅了?!?/p>
“哎呀,開個玩笑?!庇内す鞘掌鸸且?,看向了三途,“笨笨,開始吧。”
三途對稱呼沒有任何反對,它從來都不在意這些。
剛剛聚攏的軀體再次散開,無數血肉自骨架上生長,很快便長成一只漆黑的九頭巨鳥,九個腦袋神情各異。
狀如鵂鹠,大者翼廣丈許。太一瞳孔一縮,意識到這就是傳說中不祥之鳥鬼車,有冥界使者一說。
看來時影的母親便是鬼車所化,也難怪能夠壓住時家的猛禽血統(tǒng)。
待羽翼全部長好,巨鳥便突然消散,一道血色人影從空中落下,被三途用觸手接住。
時影睜眼時,看到的是一張與自己有九分相似的面容,但看起來更像是自己十五六歲時候的樣子。
“我是幽冥骨,以后你就是我的新主人了?!鄙倌晷θ莩錆M邪氣,一雙赤紅的眸子如同上好的紅寶石。
大巫祝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冷聲宣布考核結果。
“輪回神第三考,通過,鬼鳥血脈覺醒。”
時影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但大巫祝已經繼續(xù)宣布:“輪回神第四考,收服幽冥骨,通過,魂環(huán)年限提升。”
無形的力量將他籠罩,不遠處神殿之中的神座上,模糊的影子逐漸向時影的身形靠近。
影子發(fā)出一聲輕笑,隨后消失不見,仿佛一切都只是幻覺。
(第三卷 揚帆遠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