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是學(xué)堂大考的武試。
宋歸云沒有陪百里東君去考場,而是來了天啟城的一方院落。院中的槐樹上躺著一個人,他左手舉起酒壺,仰頭將美酒倒入嘴中,隨后輕輕地打了一個酒嗝,頭一歪,仿佛就要睡了過去。
“日子過得挺清閑啊?!彼螝w云輕笑一聲,足尖微動,靈巧地躍上了槐樹,隨后倚靠在粗壯的枝干上,悠然坐下。
“今日怎么不陪那小子去比武了?”樹上的那人自然就是學(xué)堂李先生。他放下酒壺,坐到了宋歸云身邊。
宋歸云聳了聳肩,眼神躲閃地說道:“又不是我比,去不去都一樣?!?/p>
“我還能不了解你?你就是怕去了之后又見到你那小徒弟?!?/p>
宋歸云也給自己灌了一口酒:“我不是怕見到他,我只是不知道該和他說什么?!?/p>
“你啊,想的太多,活得太累?!崩铋L生倒了倒酒壺,才發(fā)現(xiàn)酒壺已經(jīng)見底了,他將酒壺隨手一丟,扔在了地上,然后問道:“大夢七年,你見到了什么?”
“說來也是好笑,本來我也以為可以忘卻前塵,殊不知卻是讓我將從前的過往種種又重新見了一遍。”宋歸云閉上雙眼回憶起夢中的場景,“夢里面,所有人都還在我身邊?!?/p>
“那個時候,一切都還沒有發(fā)生。維龍山上,我追著李玄哥哥讓他陪我下棋,我總是贏不了,就總是和他耍賴。他被我鬧煩了就會躲到后山去喝酒。我呢,就偷偷地和阿落去他小酒窖里把他的酒都搬空。
事后他一定是火冒三丈,跑去找你告狀。你會嘲笑他一番,然后陪他去買新的酒,買酒的路上一定會給我和阿落帶好多小點心。
之后便是我和阿落一同下山。錢塘城外,碧溪之畔,我第一次遇見蕭毅。彼時的他身著一襲紅衣,意氣風(fēng)發(fā),宛如烈陽般熾熱奪目。
他說他無父無母,四海為家。我們便以兄妹相稱,結(jié)伴同行。蕭毅和阿落總是拌嘴,一路上鬧哄哄的,但很熱鬧。
夢里,阿落沒有入鬼仙境,還是那個明媚愛笑的小姑娘。我和蕭毅相知相識,也只是一對平凡的夫妻。
可那終究是夢。
夢里的我永遠(yuǎn)在那座雪山打轉(zhuǎn),我問蕭毅,為什么我走不出那座雪山。他說:我迷路了。
我又問他,我的路該怎么走。他說我的路怎么走,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想,我也該找回最初的那個我自己了。
我的朋友、親人和愛人一個接一個地離開……可他們離開,我得要活,因為我還有很多很重要的事沒有真的完成?!?/p>
宋歸云眼中泛起淚光,晶瑩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轉(zhuǎn),卻終未溢出。李長生輕撫她的發(fā)絲,將她擁入懷中,“其他人都走了,但阿虎哥哥還在的,永遠(yuǎn)陪著我的小云卿?!?/p>
宋歸云聽到這個稱呼,有那么一瞬間愣神。
她活了上百年了,換了很多個名字。不管是宋歸云還是南宮洛瑤,都不是她的本名,她的本名叫蘇云卿。而李長生也非李長生,他的原名是姬虎夑。
這一場漫長的人生旅途,或許有很多人離場,但是姬虎夑一直都守在蘇云卿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