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他,在夢里,那恐怖的疤痕蔓延在我的脖頸,他哭喊著,他撕心裂肺的抓住我的胳膊,他叫我?guī)?!他說他叫子聿,他從何而來?他將要去哪?我記不得了,我忘了,他到底是誰,“小滿,我等你回來,帶我去看你那的銀杏?!?/p>
我驚醒了,嘴里念念有詞:“子聿,子聿,我?guī)慊丶摇蔽規(guī)дl回家?他是誰!這個噩夢伴隨了我五年,我怎么記不得他了,為什么,他知道我的名字……一個人頭探出:“小滿,你醒啦?你會做飯嗎,我好餓”我忽的站起來:“你是誰?!”他說:“小滿怎么貴人多忘事,別說這些了,快做飯吧,我餓死了?!?/p>
“小滿,你做飯好香!”“我煎個雞蛋你都夸”,他沉默著吃著,忽然一言不發(fā)了“你……叫什么名字?”“你不記得我了……你或許能想到的?!薄拔艺娴牟挥浀昧?,你說啊?!彼辉倮^續(xù)回答我,我感覺,這個人好奇怪,明明好像在哪里見過他,他到底是誰?
吃完飯后,他主動把碗洗了,我很享受他的這種勤勞,畢竟平常的碗碗都是我刷。他竟然知道碗放在哪里,他好像對我的家很熟悉……他來過這里嗎?我是不是失憶了。頭部突然傳來猛烈的疼,把我拉回了現(xiàn)實,困意襲來,我被卷入這種似真似幻的心境。
“小滿,小滿!你醒啦!”“我怎么了,頭好痛”“你剛才暈倒了,你這是怎么了?”我盯著他的眼睛,那帶著殺意的瞳孔,我想他是發(fā)覺了,他嘴角的笑漸漸褪去,他又恢復(fù)到吃飯時那樣的冷漠,他起身背對著我,沉默了?!澳悴挥浀梦伊?,那我告訴你了,又有什么用?!薄澳悖愕降资钦l。”他轉(zhuǎn)過身垂下眼眸,好似將所有情緒掩在眼皮下,他拉起褲腿。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出現(xiàn)在我眼里,蔓延在他的右腿小腿上,我失聲尖叫,他卻冷嗤一聲,不屑的開口道:“你害怕嗎?哈,你肯定害怕了,我可以給你講個故事,你想聽嗎?”我思考了許久,最終還是問出了那句:“你是誰?”“我只會給你講這個故事,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是誰,那你要仔細聽好了?!蔽抑钡?“別磨嘰,快說吧。”他又沉默了,仿佛在考慮,沒過多久,他還是開口了。
五年前,有兩個孩子,他們相遇在一個破敗的公園,那里有個小小的滑梯,這里人很少,所以公園只有一個小女孩。他坐在滑梯最高的地方,好像在思考著什么,她應(yīng)該是在發(fā)呆。這時候,從草叢后面探出一個圓溜溜的頭,一個小男孩出現(xiàn)了,炎熱的六月,小男孩穿著長褲,小女孩發(fā)現(xiàn)了動靜,朝小男孩望去,小女孩呆呆的望著小男孩,小女孩從滑滑梯上跳下來,微笑著朝小男孩跑去,小女孩的兩個馬尾辮在空中搖來搖去,活潑可愛,風帶動小女孩的發(fā)絲,吹走了她的憂愁和孤獨。小女孩跑到小男孩面前伸出手:“你好?我叫小滿,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本以為男孩會很膽小,沒想到男孩一下就握住了女孩的手上下?lián)u晃,把小女孩都快搖暈了。“你好你好,我叫子聿?!迸⒈荒泻⒆詠硎斓男袨閲樀搅?,本以為他躲在草叢里,肯定是膽小的性格,沒想到這么開放,男孩緊接著道:“你新來的嗎,我怎么沒見過你?”女孩磕磕巴巴的回答道:“我不住在這里,我爸爸在這里工作我才來這的。”男孩思考了一會說:“你叫小滿啊,你名字真好聽,你長得好漂亮!”女孩羞怯的回答:“謝謝……”男孩追著女孩,不停的問女孩問題,他們從白天聊到傍晚,聊了很多很多。
自那以后,女孩每天都在公園等男孩,有一天,女孩問男孩為什么一直穿著長褲子,男孩撓了撓頭,小聲的說:“我有一塊很難看的皮膚……”女孩繼續(xù)問:“能給我看看嗎,我不會嫌棄你的?!蹦泻⑺伎剂艘粫罱K還是同意了,他帶女孩來到滑滑梯旁邊的長椅上,他把右腿的褲子掀開,一道恐怖的疤痕出現(xiàn),足足貫穿他的小腿,女孩看到了也只是驚呼一聲,并沒有太大的動靜,男孩接著說到:“我三歲那年太調(diào)皮,被從樓上砸下來的玻璃割爛了腿,玻璃幾乎講我的腿貫穿,爸媽急忙帶我去醫(yī)院,后來縫針才保住性命。其實我知道,在醫(yī)院的時候,醫(yī)生告訴爸爸,我搶救過來的幾率很小,因為當時,我的血都快流沒了,爸爸想放棄我,可是媽媽哭著求爸爸,爸爸說這次手術(shù)如果不成功,那就不要我了。我一點都不怕,因為我知道,奶奶一定還要我?!薄澳呛髞砟??!薄拔一钸^來了,可是他們總是跟別人說,我被砸壞了腦子,是個殘廢了?!毙∨⑼蝗缓芡檫@個男孩。
他們本來以為,這么快樂的日子會繼續(xù)下去,可是好景不長,意外還是出現(xiàn)了。
我的頭突然開始劇烈的疼痛,心臟跳動的頻率變快,心悸使我喘不上氣,不好的預(yù)感油然而生。他……他是子聿!“你是子聿!你回來了,怎么回來了,你還記得我,你還活著!”子聿的身體開始變化,他的身體怎么在消失,他的身體好像在被分解,慢慢融化,他沒有繼續(xù)講下去,我想去拽住他,可我摸不到他,我的手穿過了他的胸膛,眼淚不自覺的流淌著,他又開口了:“阿滿,神給了我三天時間,如果你還記得我的名字,那我就能回來了,可是時間已經(jīng)過了,如果你早點記起我就好了。小滿和子聿的故事早就結(jié)束了,我也應(yīng)該明白這一點的?!薄白禹?,我想起你了,我明明記起你的名字了,你別走好不好,我求求你?!彼p輕抹去我眼角的淚花:“你知道后來的子聿怎么了嗎?”“別說了,我求求你別說了,子聿不會有事的,子聿還活著,他沒死?!彼托?“胡說,子聿早就死在了五年前?!?/p>
五年前,那個寂靜的傍晚,小滿拉著子聿去買冰淇淋,在馬路上奔跑,一輛黑色轎車逆行,子聿眼疾手快,將小滿推到路邊,黑色轎車急忙剎車,可惜還是晚了一步,可惡的轎車從子聿的身上碾壓過去,鮮血四濺,車輛最終壓過了子聿的左腿,左臂,脖頸……小滿看著一片狼藉的馬路,坐在地上不知所措,路過的好心人幫她報了警,可是子聿當場死亡了。醫(yī)院儀器的滴答聲和小滿淚水打在地上的聲音融合,到子聿死,小滿才知道,原來子聿的父母早就不要他了,只有他的奶奶了,子聿的父母在子聿手術(shù)后就走了,照顧子聿的只有他的奶奶,可是現(xiàn)在,子聿走了,他的奶奶也精神失常了。人人都告訴小滿,不是小滿的錯,可是小滿還是愧疚了五年。
神降人間,憐憫眾生,子聿的靈魂回歸天際,他向神提了愿望,他想回到小滿身邊,陪她最后的五年,可是神只給了他三天,三天之內(nèi),如果小滿不記得他,他將會魂飛魄散,若小滿記起了他,他就可以繼續(xù)生活在人間??上?,一切都晚了,都遲了。
我驚醒,原來大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