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細如天鵝般的脖頸,刺眼的紅占據(jù)了大半面積,姜雪寧眼中的心疼與復(fù)雜,遠遠超過了萍水相逢之情。
又一次不知緣由的落淚,張語嫣無措地眨巴眨巴眼睛,將袖中帕子遞給姜雪寧:
張語嫣姑娘,別哭了,我沒事。
火光中,救人者落淚,被救者安撫,奇怪的場景讓大雪消融,謝危怔忡地望著張語嫣的紅痕,眼中滿是痛苦。
愧疚與警惕,酸澀與防備,復(fù)雜的情緒交織又翻滾,謝危不知該如何面對這位女子,他欲言又止,許久,才沙啞地說道:
謝危對不住…
低落的聲音似乎有些許哽咽,張語嫣側(cè)頭望向謝危,溫和地笑了笑:
張語嫣無妨,已經(jīng)沒事了。
張語嫣公子的胳膊可還好?
被姜雪寧一棍子敲落的胳膊仍在隱隱作痛,可謝??粗鴱堈Z嫣的傷處,和她柔和關(guān)懷的眼眸,只搖了搖頭,干澀地說道:
謝危得姑娘相救,可我…竟然傷了姑娘。
謝危此番,實屬謝危之過也。
張語嫣尚未啟唇,一旁的姜雪寧突然出聲,那哽咽沙啞中滿滿都是怨懟:
姜雪寧的確都是你的過錯。
姜雪寧三更半夜,要不是你…
姜雪寧的話戛然而止,她看著謝危幽深的眼眸,漸漸生了后怕,張語嫣眉眼彎彎地看著二人,平和地說道:
張語嫣公子不必自責。
張語嫣你只是被魘住了。
張語嫣情有可原,何必苛責。
謝危的眸中閃過一絲復(fù)雜,他習慣用怨恨和惡意面對這個世道,可面前之人,慈悲為懷,溫柔憐憫,真真讓人自慚形穢。
張語嫣的溫聲安撫,于謝危而言,卻像是精怪誘人心智的吟唱,夜色之下,他的目光似是停滯于此,無法從她的脖頸處移開。
漸漸褪去的紅痕,白皙的天鵝緩緩露出翅膀,張語嫣未曾將此事放在心上,只溫和地遞過來傷藥。
微風拂過謝危鬢角的碎發(fā),他像是清冷的白瓷一般,脆弱又孤寂。他接過淺棕色的小瓶,一點點涂在傷處,許是風迷了眼睛,他的眸中似乎有些濡濕。
雪落人寐,雪停既白,晨曦微光灑滿了謝危的臉頰,他緩緩睜開眼睛,側(cè)過頭去,伸手擋住刺眼的日光。
張語嫣早已醒來,她系著一條紅色發(fā)帶,半蹲在火堆面前燒水。
咕嘟嘟的滾水聲中,紅色發(fā)帶飄蕩至她的脖頸,白色與紅色,印在謝危心中的,可不僅僅只是紅綢與白緞。
天亮了,夢醒了,萍水相逢的人該說再見了,他們互通名姓,只道是有緣再相逢。
#謝危鄙人姓謝名危,字居安。
姜雪寧姜雪寧。
張語嫣謝公子,姜姑娘…
張語嫣在下張語嫣。
背道而馳,姜雪寧最先回頭,似乎呢喃了一句“阿姊”,謝危終于有借口回頭看她一眼,卻發(fā)現(xiàn)早已沒有她的身影。
大雪覆蓋,水月觀音已經(jīng)離去。
恍惚間,謝危好像又聽到了她的聲音:
張語嫣公子神氣不寧,憂慮多思,非一湯一藥可解。
張語嫣心病還須心藥醫(yī)。
張語嫣謝公子…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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