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在城西賃了一間小院子,不多時(shí)便收拾整齊,褐色屋檐下,他們?cè)谠褐刑砹耸?,畫上朵朵冷蕊。冬日暖陽之下,炊煙裊裊升起,新家的氛圍愈發(fā)濃烈。
張遮入了刑部,任刑科給事中,第一日當(dāng)差時(shí),官袍加身,馮溪君和張語嫣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晨曦灑在張遮的面容上,他目光如炬,恍惚間讓馮溪君看到了亡夫。
她看著漸漸遠(yuǎn)去的背影,不自覺失了神志,沙啞著聲音說道:
馮溪君已經(jīng)這么久了…
馮溪君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看到身旁女兒悄然滑落的淚珠,陽光一點(diǎn)點(diǎn)升起,冬天,就要過去了。
爆竹聲中一歲除,人們張燈結(jié)彩,迎接這新的一年。
夜幕降臨,張遮依舊在燭光下處理公務(wù),突然,敲門聲響起,張語嫣笑著說道:
張語嫣微之,要不要去看燈?
張語嫣將頭探進(jìn)來,只露出藕荷色圍脖,倒有幾分俏皮在其中,張遮合住手中書卷,起身溫和地說道:
張遮好。
張遮披好大氅出門時(shí),只見張語嫣正伸手向馮溪君討紅包,細(xì)問之后,原來她二人竟拿張遮做賭注——
若張遮去看燈,則馮溪君要給張語嫣一貫錢;若他不去看燈,那自然是張語嫣給馮溪君一貫錢。
張遮無奈地看著“幼稚如孩童”般的二人,緩緩點(diǎn)亮了院門處的燈籠。
腳步聲中,輸了一貫錢的馮溪君絲毫不見氣惱,反而笑容滿面地說道:
#馮溪君輸輸贏贏,哪有親人重要嘛。
張語嫣像是小鸚鵡一樣,點(diǎn)頭附和,張遮強(qiáng)忍著沒有笑出聲,可笑意早已經(jīng)從眼角溢了出來。
他快步走到張語嫣面前,面色沉穩(wěn),可說出的話,卻像是未束發(fā)的孩童:
張遮阿姊,我要分一半。
張語嫣什么?
張遮這一貫錢,阿姊可是因?yàn)槲也诺玫?,所以我要分一半?/p>
張語嫣看著孩子氣的張遮,笑著捏了捏他的臉頰,逗趣道:
張語嫣這是誰的臉皮,怎么這么厚?
張遮張世清的。
張遮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惹得張語嫣和馮溪君笑作一團(tuán),他彎了彎眼眸,乖巧地跟在二人身后。
十五上元夜,滿街的火樹銀花照亮了高懸的黑夜,也照亮了游玩的行人。
東風(fēng)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張語嫣著緋色衣衫,藕荷色圍脖點(diǎn)綴其中,更添幾分美而不妖。她舒眉一笑,眼波盈盈,似有秋水在其中,這般嬌俏模樣,盡數(shù)落入高處那人的眼中。
撥弄琴弦的手微頓,驟然停滯的琴聲,亦或是他驟然停滯的心跳。
謝危的手,竟被琴弦劃破了。
他的琴音亂了。
換句話說,他的心亂了。
理智告訴他要合上那扇窗,眼不見為凈,他的心緒不能亂在此處,可直至那道身影遠(yuǎn)去,他的軒窗都未曾關(guān)閉。
沒人能拒絕水月觀音。
他找了這樣一個(gè)借口,卻還是在包扎指腹處時(shí),狠狠按住自己的傷口。
他想用傷痛懲罰自己的失態(tài),亦用這來提醒自己的無力。
一切,止于唇齒,掩于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