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哥哥是我最崇拜的人,也是我感到最愧疚的人,因為我心中一直覬覦他深愛的女人。
我六歲那年父親去世,家中欠債,母親有病在身。為了家中的生計,為了盡快還清債務,哥哥成了家里的頂梁柱,他放棄了學業(yè),開始輟學打工。
那兩年,我見過哥哥的次數(shù)少之又少。他總是在我睡醒之前就去工作,等到晚上深夜才披星戴月趕回家。
我后來才知道,哥哥那時未成年,很多正規(guī)的工作都不敢用他。再加上他高中都沒有讀完,只能到各種店鋪打零工,在工地上干苦力。一天下來,光工作地點都要跑上好幾個地方。
我不知哥哥吃了多少苦,僅僅兩年,家里的情況就漸漸穩(wěn)定。
他成年那天,我們家難得聚在了一起,開了一場家庭會議后,哥哥便出了遠門。從那之后,哥哥每月都給家里寄不少錢,但他也越來越忙,我們一年有時都見不了一面,只能通過電話聊表思念。
到我十五、十六歲那幾年,我開始在哥哥的電話里頻繁聽到一個名字,慕沐。
他說,慕沐是個很漂亮的姑娘,有涵養(yǎng)又有風趣;
他說,慕沐是個難得的人才,多才多藝又重情重義;
他說,有機會希望我和媽媽能夠見見她,說我們會很喜歡她。
后來一年新年,哥哥果真帶了這位慕沐回家,我這才知道,這位哥哥口中多才多藝的漂亮姑娘僅僅比我大了不到半歲。
我承認,她很漂亮,比我見過的女生都要漂亮;她很高貴,但又不缺生活的煙火氣。她雖然年紀和我一樣,但卻知識淵博,見識非凡。不可否認,我見她第一眼,就不能不被她吸引。
那天媽媽既喜既憂。喜的是哥哥心有所屬,憂的是兩人年齡差的較大不說,家境也差的特別大。猶猶豫豫后,媽媽還是找機會偷偷向哥哥旁敲側擊問些情況。哥哥卻說,慕沐是他欣賞的妹妹,帶她回家也是她那時一個人在國內(nèi),他不忍讓新認識的妹妹獨自過年。但我和媽媽卻不置可否。
那年后,哥哥的工作有所調(diào)動,回來家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多,我和慕沐的聯(lián)系也越來越頻繁。
她一有空便常來家里幫忙,她給我講各國各地的風土人情,與我談人生的理想抱負,我們之間的回憶也越來越多。
我發(fā)現(xiàn),她開始對我不自覺的撒嬌,向我示弱,主動央我?guī)兔?,她開始向我展示親近的那一面,我也發(fā)現(xiàn)我對她不知不覺動了心。
但我也不能忘哥哥對她的喜歡,不能忽略她來家是和哥哥一起,與我去游樂場、去電影院也是和哥哥一起。
我沒哥哥勇敢、沒哥哥自信、也沒有哥哥的遠大抱負,更沒有哥哥和她般配。
我是個自私又怯懦的人,但我不能傷害哥哥,我選擇將這份心意與回憶偷偷藏在心底,埋進土里,讓它慢慢腐爛。
沒兩年,厄運又一次降臨我家。這一次,我成了家里的頂梁柱。
哥哥出殯那天,她一直都沒有來過,只有幾位哥哥的同事和一位領導來為哥哥送行。有時我在想,那天,我或許就不該去樓梯間抽那根煙。
他們說,慕沐是個美女,但不是天才;
他們說,慕沐年齡太小,膽量和信念不成熟;
他們說,慕沐有機會救出哥哥,但卻冷眼旁觀。
我聽到他們說,慕沐,害死了我哥。
那天,我泣不成聲,感嘆世事不公,感嘆命運不濟。我發(fā)現(xiàn)那份埋在土里的回憶竟然會長出荊棘,那份心底里的秘密成了絞死我的武器。
哥哥對我來說,亦父亦兄,亦師亦友,是我的崇拜,也是我的依靠。
那天,我的天塌了,我的世界也不會再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