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無息的淚珠一滴滴滑落，似是斷線的珍珠，曇華被半魄眼中的哀切和祈求燙到，面上的平靜快要撐不住了。

她的喉嚨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曇華才聽到自己的聲音，干澀又沙?。?/p>

曇華阿月，你有家人。

曇華你應(yīng)該回自己的家。

半魄眼中的光一點點熄滅，他難以置信地輕輕搖頭，低喃道：

宮朗角（半魄）姐姐…為什么？

宮朗角（半魄）你為什么要離開我？

宮朗角（半魄）不，不…求你，別拋下我…

半魄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突然暈了過去，像是折翼的天使。

曇華和宮尚角急忙伸手扶他，就在宮尚角要將他抱至榻上時，才發(fā)現(xiàn)半魄直到暈過去，都緊緊握著曇華的手。

酸澀翻滾，她未發(fā)一言，只嘆了一口氣，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后。

昏迷中的半魄像是在做噩夢，皺著眉，睡不安穩(wěn)。大夫為他診脈，曇華亦一點點松開他的手，慢慢后退。

“最后一眼，再看最后一眼?！?/p>

曇華這般想著，可半晌停在原地，舍不得轉(zhuǎn)身離開?；杌璩脸林?，宮尚角的聲音打破了曇華的思緒：

宮尚角姑娘，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朗弟弟對曇華的在意，宮尚角亦看在眼中，他雖不能把她直接帶回宮門，可在舊塵山谷為她尋一處宅院，也并非難事。

宮門的庇護，數(shù)不清的財富，兩個人可以永遠相伴，多么誘人的條件啊。

可曇華平靜地搖了搖頭，她的目光從半魄身上移開，看向跳躍的燭光。她的眼尾染上嫣紅，語氣卻平淡又冷清：

曇華公子，我不會為任何人停留。

半魄，是她生命中濃墨重彩的一筆，可終究，亦只是她路過的風(fēng)景罷了。

她救了他，不代表要永遠背負責(zé)任。

“再說了…”

剩下的話茬，被曇華咽了回去，無人發(fā)覺，消散在風(fēng)中。

曇華之語雖有些傷人，可持之有故、言之有理，宮尚角啞口無言，半晌，他還是為朗弟弟做了最后的努力：

宮尚角姑娘所言在理。

宮尚角只是朗弟弟心系于你，情深難解，姑娘可否等他醒來…再作打算？

曇華的眼中，蓄滿了不忍與留戀，她沉沉嘆了一口氣，輕聲說道：

曇華公子待阿月之心，至誠至真，我亦無須擔(dān)憂他的蠱毒。

曇華我有我的理由，不得不離開。

曇華已經(jīng)說過再見，就不必…再說一次了。

話已畢，情已離。

眨眼之間，屋內(nèi)已沒有了曇華的身影，宮尚角守在朗弟弟身邊，流盡的蠟燭，他的聲音帶了幾分歉意：

宮尚角對不起，哥哥沒替你留下她。

刺眼的光，半魄寧愿自己未曾醒來。

曇華蹤影全無、不知去向，他找不到她，他被拋下了。

不…是送他回家。

宮朗角自嘲地笑了笑，最后回頭看了一眼，坐上了回宮門的馬車。

角落中，帶著面具的女子悄然現(xiàn)身，直至馬車變成一個點，她才緩緩轉(zhuǎn)身離開。

她為故事畫上了結(jié)局。

午夜時分，花開亦花落。

曇華可以讀取別人的記憶，卻無法留住自己的過往。她再次醒來時，只有手心處的鐫刻，提醒著自己的名字——月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