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來去之間,忽聽簾聲微響。眼眸回轉(zhuǎn),話音剛落便望見了躬身推簾而入的少年。
“師哥,在忙些什么?”
元歌沒忙什么,難得空閑一會,倒是你怎么得空過來。這個時間,往常不都是在實驗室么
江寒彎了彎眸子,眼底微微露出些疲憊,
“進展不順,打譜出師不利,只好做新的樣品了。反正等也是等,在那邊呆煩了,索性出來轉(zhuǎn)轉(zhuǎn)。”
元歌點頭,默許他既不行禮也不入座,只在房里漫無目的地亂轉(zhuǎn)。扶著窗欞,一言不發(fā)望著師哥斟茶,只是惱人的細碎思緒仍一直糾纏著少年,給原本清朗的眉眼抹上一絲心不在焉的淡淡苦惱。
記憶里,從本到研,師哥好像一直就是這副淡然的模樣,永遠不會有什么多余的情緒。
沒見他為學業(yè)苦惱過,沒見他為戀情失態(tài)過,如果說他們這些人是活在人間,那師哥仿佛就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
雖然……他安慰某些失戀loser的人生語錄還挺有一套的,就好像他真的談過戀愛一樣。
江寒的眼神微動,耳中灌入清脆的茶聲與杯盞聲,目光落在他的飄飄銀發(fā)上。雖然是同級,雖然一起工作,雖然就在眼前,但在自己主觀意識里,元歌依然不像是和他在一個世界的人。
他沒有俯視眾生的惺惺造作之態(tài),但卻使人五體投地地欽服那種超脫于世的清高。
可他還那么年輕。這樣的人……在這種年紀里,總覺得活得不太像人。
元歌阿寒,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主修武道的吧?
江寒是的,修劍道,但已經(jīng)很久沒什么突破了
少年斂起眼中不經(jīng)意漏出的一絲暗淡,低眸環(huán)抱著肩膀回答。
然而師哥并未抬頭,仿佛全然未注意到他情緒般,只是唇角浮起一絲微不可察的淡笑,
元歌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按部就班地練習也就夠了,不必操之過急,
元歌以后找機會帶帶你那個新師妹,我看武道的基礎課她做著都挺吃力的。
江寒喉頭一噎,好家伙,說了半天擱這等著他呢。
我知道師哥你的人設里有多情公子的一面,但你大可不必拿我善解人意。
江寒……她最好自己學,稷下哪一代學子不是靠自己摸索的,
心頭浮上些不滿,賭氣似地,少年眉尖微蹙,口氣也有些沖,
江寒入學考能通過的話,學這些根本不需要花什么力氣…除非,她是作弊進來的。
不知為何,元歌那種沒理由的笑看得他心生煩躁。
明明是他手下一組人嘔心瀝血做了許久的課題陷在瓶頸,明明時間不等人,他怎么還有閑心在這悠哉喝茶。
至于那個小師妹,白天見過一兩次,有雙懵懂又好奇的眼睛,挺乖巧地跟在喬燃身后。
要論帶師妹,他不及喬燃。喬燃兼修武道和魔道,而且女孩又更懂女孩心思,她帶人應該就很放心了,他還有什么好摻和的。
但不知那句話叩入他心門,師哥的目光忽爾涼了幾分,默聲了片刻便又起身敷起笑容,
元歌那倒不至于,
元歌…走吧,回實驗室。
-
秋風,長安城。
蕭瑟風中分離出一道微弱的魔道術法,在微光中凝聚出楓葉的雛形,落進公孫離手心。
手掌輕拂將微型的結界解開,道道金色字符展現(xiàn)眼前,她眼神上下微搖,速速一覽而過。
明世隱是那小舊交,又給你寫信了?
師傅清緲的聲音飄然入耳,雙手正撫著他院里迎秋盛開的霜菊,目光落在那凝翠而覆著霜氣的枝葉之間。
雖他不曾有抬頭的意思,卻仍在關心著自己這邊一舉一動。
她點頭,輕搖手腕收起楓葉化作的信紙,款身走過去,
公孫離是,雖然很久沒見過面了,但書信往來還未曾中斷過,
公孫離一直都是她主動找我,這么多年還能保持聯(lián)系,也很神奇了。
記憶里對葉如歌的印象,僅僅還停在年幼時模糊的笑臉。后來對方被長安的一戶普通人家領養(yǎng),而自己為明方士所欽點,潛入樂坊,追隨堯天……從此便分道揚鑣,各奔天涯。
雖然紙筆上還常有往來,但而今還未曾再聚首,到底不知道彼此都變成了什么樣子,
只是從只言片語中,能依稀讀出少女的清純的心思,和她活潑歡快的生活態(tài)度。
公孫離她去稷下讀書了,希望那邊的生活……
本欲就此這場半途而來的小小插曲,忽然公孫離腰間收攏的楓葉中迸出一抹光,打斷了口中正說到一半的話,
光團落進掌心,化為半張折起的信紙。
公孫離師傅,這張好像是…
公孫離寫給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