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洗曬節(jié)后,楚楚一直安安靜靜的,日子過得平淡又規(guī)律,每日里不過喝茶讀書,悶了就和丫頭們射覆投壺,下棋聊天。
也和朱棣提過想出門逛逛,可朱棣心里總是不踏實(shí),如今他一步也不愿她踏出王府,不,半步也不愿意。第二日,便有綢緞鋪?zhàn)印y樓、珠寶鋪?zhàn)拥恼乒窬奂诹顺磉叀?/p>
“娘娘請看,”珠寶鋪的掌柜親手取來十余個剔紅梅花漆盒,一一打開,祖母綠、顛不刺、蜜蠟、東珠、血琥珀、金鴨,林林總總二十余顆珠寶。
“這些都是小店的鎮(zhèn)店之寶,娘娘可有瞧得上眼的?”珠寶鋪?zhàn)拥恼乒褓┵┒?,極力推銷他店里的好貨。他素來眼光毒辣,自進(jìn)了王府,見了王爺對這位娘娘的態(tài)度,心中已然明了這必然是個極為得寵的,把這么一個金主奉承好了,將來自己小店里的生意還愁不好嗎?因此他越發(fā)殷勤諂媚,奉承話一句接一句。
能當(dāng)上掌柜的,哪個又沒有點(diǎn)眼力見兒,首飾鋪的掌柜心中嗤笑一聲,面上卻不顯,一張臉笑得花一樣,連褶子都舒展開了,“看樣子娘娘不愛珠寶,小店新進(jìn)一批精巧的首飾,整個應(yīng)天府絕找不到第二份,娘娘請移步。”
邊說邊命身邊的伙計(jì)搬過來二十余個盒子,掌柜親自開了剔紅漆盒,絨布之下只見并蒂海棠紅玉簪、累絲蝶戀花嵌寶簪、粉東珠點(diǎn)翠鳳釵、鎏銀芙蕖舒卷墜子……俱是精雕細(xì)琢,銀樓里壓箱底的好東西。
綢緞鋪的掌柜也不甘示弱,命手下伙計(jì)取出一匹錦緞來,甫一拿出便覺光彩動搖,滿室生輝,觀者無不炫目。掌柜的得意地笑道:“此乃出自高昌國的浮光錦,素來有‘寸錦寸金’之說。娘娘生的花容月貌,氣質(zhì)清貴,只有這匹錦方能配得上娘娘?!?/p>
綢緞鋪的掌柜喋喋不休,舌燦蓮花,陸陸續(xù)續(xù)又拿出了云綾錦、散花綾、燕羽觴、蟬翼紗、浣花錦、妝花緞等等……俱是華美珍貴,足以媲美黃金的上好錦緞,一時間顏色各異,屋內(nèi)仿佛百花齊放般光華奪目,引人入勝。
面對著殷殷期盼望著自己的幾雙眼睛,楚楚只覺頭痛非常,她自小家世不差,又是家中獨(dú)女,物質(zhì)生活雖好,可父母歷來教導(dǎo)她,可鋪張不可浪費(fèi),于是她移開眼,不去看那些熱切的目光,只柔柔笑道:“這些東西件件都很精美絕倫,我很喜歡,只是實(shí)在太多了些,實(shí)在挑花了眼,不知該選哪個,不如……”話未說完,便被打斷’“那便全都收下?!背ы?,見是朱棣負(fù)手進(jìn)來,滿屋的人趕忙行禮請安,朱棣揮揮手,將人全都遣出去,攜著她的一雙素手坐在塌上,柔聲道:“你若喜歡,隔幾日便讓他們過來一趟,喜歡什么就全買下來?!?/p>
“我哪里用得了這么多,太浪費(fèi)了。”楚楚咬唇說道。
“這有什么,只要你高興,便是日日買本王也付得起。”
他的眼神深邃而炙熱,仿佛能將她融化在眼底,相處過一段時間,她明白這樣的眼神代表什么,忍不住低下螓首,心跳加速。
看她垂眸不語,臉頰紅暈浸染,朱唇粉嫩,朱棣心下一動,順勢撐了遒勁的身軀欺了上去。
……
紅被翻浪,正所謂:
轉(zhuǎn)面流花雪,登床抱綺叢。鴛鴦交頸舞,翡翠合歡籠。
眉黛羞偏聚,朱唇暖更融。氣清蘭蕊馥,膚潤玉肌豐。
無力慵移腕,多嬌愛斂躬。汗光珠點(diǎn)點(diǎn),發(fā)亂綠蔥蔥。
他自來不屑在男女情事上用心,可遇見了她,卻食髓知味,欲罷不能,仿佛中了蠱毒一般,最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在她面前早已消失殆盡。
她轉(zhuǎn)過頭,盡力忽略讓她不適的感覺,默默地想著自己白日讀過的《大明律》,這個朝代在全國的交通要道和渡口分設(shè)巡檢司盤查行人,沒有官府路引不準(zhǔn)通行。《大明律》規(guī)定,如果沒有路引離開住地一百里,便作為偷渡關(guān)津論罪。
楚楚蹙眉,沒想到這個朝代的戶籍管理制度如此嚴(yán)苛。沒有路引,她將寸步難行。即使有了路引,也是有一定時間期限的,若是過了期限,人也將會被遣返回原籍。
而若想要拿到路引,便要拿著她的戶籍,還必須要在家人的陪同下才能辦理。而像她這樣的黑戶,是連辦理路引的資格都沒有的,而家人……她冷笑了一下,不論是那個“師妹”還是所謂的“夫君”,斷然是指不上的……
或者花高價去人牙子手里買,楚楚再一次否定了這個念頭,朱棣在她身上確實(shí)大方,不論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可卻從來一文錢也不讓她接觸到。
她記得《大明律》提過,像朱棣這樣的藩王無詔是不得離開封地的,若是擅自離開便是反叛。這次也是因?yàn)樘与x世才奉詔入京,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先想辦法逃出去,找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熬到朱棣走了她就安全了,左右北平離應(yīng)天這么遠(yuǎn),他們再見面的機(jī)會就微乎其微了,再過個一年半載的,他身邊又是美人如云,也就徹底忘了她了。
想到這,楚楚心里陡然輕松很多,誰都可以認(rèn)命,可她不能。再忍忍,再忍忍,一定能夠逃出去的,離了這兒,她再想辦法回家,一定可以的,她默默地給自己打氣。
察覺到身下人的心不在焉,************************************
看他確實(shí)生氣了, 楚楚主動吻上他的唇,近來她于床笫之間頗多癡纏,朱棣自然安然享受這種福利,心中也隱約溢出幾絲快活來。前一陣子她總是擰著,女人嘛,雖說擰著也有幾分別樣風(fēng)情,可到底也讓男人心里不得勁兒,如今能夠心甘情愿地接納他,無不證明已經(jīng)被他徹底征服,換做誰都會生出些許快活和自滿來。
心情一好,他的動作便多了幾分纏綿與溫柔。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終于盡了興,收了勢。
喚人進(jìn)來給她梳洗,他附在她耳邊低聲道:“本王還有事,不能陪你了,好生歇著,想吃什么要什么就告訴小平一聲。”梳洗穿衣后,他看了一眼塌上,又低聲囑咐了小平幾句,這才起身離開。
路上,小北瞧著他家王爺輕快上彎的嘴角,撓撓頭,“爺,我看柳妃娘娘這幾天都很安靜,應(yīng)該是想通了,不會再鬧著離開了吧?”
朱棣聽了微微一愣,卻是輕輕一哂,說道:“但愿吧,她性子一向孤傲,怕不是那么容易想通。眼下越是這般安靜反而越讓人不放心。你且叫人看的仔細(xì)些吧。”近來她的態(tài)度軟化了不少,不再是那副無悲無喜如泥塑的菩薩般,是不是意味著,只要他對她再好一些,更好一些,終有一日她就會安心地和自己過下去。
“是?!毙”睉?yīng)下,望著自家王爺明顯陷入沉思的模樣,越發(fā)不懂了,他家王爺英明神武,器宇不凡,放眼整個大明朝,哪家兒郎都不能出其右,以柳妃娘娘的出身,能伴在王爺身邊,就已經(jīng)是抬舉她了,焉能再肖想正妻之位?還有什么只要她一個,小北只覺得荒謬,哪個王孫公子不是三妻四妾,美人兒環(huán)繞?再者不論吃穿住行,王爺樣樣都撿最好的給,恐怕有一點(diǎn)委屈了她,說是捧在手心里也不為過,實(shí)在不明白柳妃娘娘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究竟在鬧什么呢?他家王爺也是的,放著那么多賢淑聽話的不要,怎地就對著一個處處忤逆、冷淡自己的女子如此上心,真是讓人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