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愛你是我避無可避的劫數(shù),所以我甘愿畫地為牢,將自己囚在那小小的天地之中。但既然劫數(shù)已過,自當(dāng)兩不相憶,就此別過。
“別過來!”
知鶴猛然驚醒,她捂著心口試圖承受那撕裂的疼痛,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衣衫完好地躺在床榻之上。四周皆是熟悉的擺設(shè),殿內(nèi)還隱約漫著淡淡紫檀花香。知鶴怔愣,她不是在西荒因誤闖禁地而死于窮奇之手了嗎?怎地又會在這太晨宮之中!
知鶴清楚地記得,西荒的雨是那樣冰冷地打在她身上,她的心就那樣被窮奇抓碎,連神魂都不留下半分。究竟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公主,您醒了!”
知鶴聽到這聲音,瞬時眼眶微紅。來人一身粉衣,是她的玉如,也是這太晨宮中唯一真心待她的。無論她身處高位,還是被貶西荒,玉如都一直跟在她身邊。玉如看著知鶴黯然神傷的模樣,細(xì)聲寬慰道:“公主,您莫要傷心,帝君許是事務(wù)太過繁忙才不見您的。”
事務(wù)繁忙嗎?前世的她也曾這樣以為,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也許是天道垂憐,給她一次重來的機(jī)會。明明她資質(zhì)不差,一顆心偏偏都撲在他身上 ,到頭卻是一場癡心錯付。她不悔愛過帝君,可她也不會再愛,這次她只想做她自己,為自己而活。
知鶴回以她一笑:“玉如,你隨我來這太晨宮多少年了?”玉如總覺得今日的公主有些奇怪,不過也沒放在心上:“回公主,四萬多年了?!痹瓉碜约夯氐搅巳f年前啊,她說:“玉如,你來替我梳妝吧,我想到外邊走一走?!?/p>
洗漱完畢,知鶴來到了芳菲閬,這是從前她最喜歡待的地方。此間晨光尚好,知鶴憑欄遠(yuǎn)眺賞著這無邊花色。雖比不上折顏上神的十里桃林,卻也是極美的。天宮原本無四季之分,單這太晨宮是不同的。知鶴看慣了西荒的蒼涼,此時這般勝景倒讓她一時適應(yīng)不過來。
這閬內(nèi)每一株草木都傾注了知鶴的心血,藏著她對東華的愛意。重游故地,她頗生感慨,可惜景依舊,而人不如故了。又一次春回,輾轉(zhuǎn)不知幾載,不知故人可安?她想,她應(yīng)當(dāng)是要去見他一面的。
殿外,知鶴靜靜等著帝君的傳召。其實,知鶴并無十分把握他會答應(yīng)自己的那個要求,畢竟他只是不愛自己,對于父母的托付他還是放在心上的。重霖先一步來到,向知鶴行了一拜:“公主,帝君請您到殿內(nèi)一坐?!?/p>
知鶴每走一步,心中的不安便多一分。大殿之上,帝君雙手支肘閉眼小寐,一襲紫衫清貴高華,目奪星輝,風(fēng)姿絕勝。他早已察覺到了知鶴的到來,淡淡看了她一眼:“聽重霖說,你找本君有要事相談。”知鶴規(guī)規(guī)矩矩行了一禮,語氣決然:“請義兄準(zhǔn)許知鶴離開九重天,回到靈鶴族中?!?/p>
重霖不解其意,覺得知鶴這是以退為進(jìn),在玩欲擒故縱的戲碼。在眾仙家眼里,知鶴思慕帝君非常,又怎舍得離開太晨宮呢?帝君抬眸與她對視:“本君既已允諾你父母,自是要護(hù)你周全。此事無需再提,本君必不答應(yīng)?!闭Z氣是那樣慵懶,卻帶著十足的威懾。
“義兄此言差矣,知鶴來到太晨宮已有四萬年,承蒙義兄看顧,知鶴才能在這九重天無憂長大。這允諾已然完成,義兄無需再放在心上。”
重霖驚訝地看著他們這位讓太晨宮上下都頭痛的殿下,總覺得有什么已經(jīng)變了。正如此刻,她正決然地和帝君辯駁,神色冷峻,全然不像之前那個驕縱跋扈的公主。帝君或許也是沒料到她會說這番話,問道:“今日怎地說這樣的話?”
知鶴內(nèi)心一慌,他這話中明顯帶著質(zhì)問,自己確實有點操之過急。她這般著急離開太晨宮,反而會讓人懷疑。知鶴賠笑道:“義兄,近日我想了許多。我覺得作為靈鶴一族的公主,應(yīng)當(dāng)承擔(dān)起自己身上的責(zé)任,怎可像以前那般任性妄為?!?/p>
“罷了,今日之事就先作罷,你先退下吧。”
知鶴聽到這話如獲大赦,當(dāng)即回了一個禮,頭也不回地離開大殿。帝君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思索良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再次見到東華,知鶴還是會有別樣的感覺。不過前車之鑒告訴她,他永遠(yuǎn)不會對她動情,自己又何必糾纏著過往不放呢?再過不久,那位他真正放在心上的女子就要來到太晨宮,她是真的想要離開這是非之地。
重歸舊地,再見故人,她必不會重蹈覆轍。畢竟,她的心已經(jīng)碎了,再也拼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