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
白軒傳達完月璃的話后,話音一轉(zhuǎn),冷冷地警告道。
白軒“應(yīng)淵,你下凡一遭,想要除去月璃血魔神。如今她以命抵命,不想再和你有半分糾纏了。請你轉(zhuǎn)告天界,你們要除的惡魔已經(jīng)伏法。從今往后,這個世上再沒有血魔神,只有凡人月璃。誰要是膽敢再對月璃打一絲主意,我白軒遇神殺神,定叫他有來無回!”
彭:::::::
隨著威嚇聲落,天地間重重擊下一掌,巨大的瀑布洪流被生生斬成了兩段。
水花四濺,激起了千丈高的浪潮。
應(yīng)淵抬頭望去,絲毫不懷疑那自稱白軒男子話里的威懾!
低頭望向從白軒手里接過月夕以命抵命的血肉之軀,心神俱震。
轉(zhuǎn)身,鬼使神差地沒有將那一身是血的血色尸首毀掉,亦沒有將之埋葬,而是輕輕地安置在床踏上。
伸手想要觸摸上冰冷的軀體,卻又顫抖著手不敢去觸碰,心底鈍痛不已。
眼角余光瞥到軀體上溢出的一抹陰煞邪氣,眼底又驀地漫上一抹冰冷。
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東極青璃應(yīng)淵帝君“應(yīng)淵,你個瘋子,她是魔,是魔?天規(guī)戒律不得動情,況且她還是魔。你究竟在干什么?:::::::::::”
嘩地一掌劈開窗戶,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跳出窗外,竟是躍窗逃也似地離去。
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瘋魔了,他要盡快逃離這個可怕的是非之地。
桃源城外,馨兒家的茅屋舊址,應(yīng)淵攜著一瓶不知從哪里尋來的酒壺,跌跌撞撞地出現(xiàn)在昔日曾被大火焚盡的土地上來回轉(zhuǎn)悠。
身后跟著的土地神色無奈又驚懼。
他不知這九重天上的戰(zhàn)神,應(yīng)淵帝君為何就偏找上了他,非要逮著他問。
“究竟何為惡?何為善?仙魔是否就只能注定勢不兩立?帝尊從小教導(dǎo)給他的天規(guī)戒律,神仙不得動情,凡遇妖魔就必須除之而后快的至理名言是否會有錯?只有斬殺除盡這天下所有的妖魔,方才能換得天下太平?是否仙族永遠都是對的?”
這般復(fù)雜的問題,他哪里有本事解答!
土地望著醉意朦朧的帝君,心下著實詫異。
天界最循規(guī)蹈矩的東極青璃應(yīng)淵帝君,為何會突然間變得如此消沉迷茫。
真是天界一大奇哉,怪哉。
不禁搖頭嘆息。
土地“唉,世間事,哪有那么簡單!誰能保證誰就是十全十美的。如今就連天界翹楚,諸神仰望的存在也有如此的:::::”
他想說的是:也有如此不堪的一面。
但終究沒敢當著帝君的面說出口來。
抬頭又偷偷斜瞥了一眼,再次嘆息。
土地“真是世事無常,當年他初被封神,上到天界時,有幸遠遠得以瞥見一眼。那時的應(yīng)淵帝君風光霽月,一言一行,謹言慎行。無不透著矜貴、優(yōu)雅,讓諸神肅然起敬。當真是諸神心中仰望的皎皎明月?!?/p>
應(yīng)淵煩躁不已,驀地將手里的酒瓶狠狠摔向地面。扭頭一瞬不瞬地盯向土地。
土地一個哆嗦,猛地跪倒在地,顫抖著不停地磕頭謝罪。
土地“是小仙我亂嚼舌根,亂說話,請帝君大人有大量,放過小仙這一回。”
應(yīng)淵靜靜看著趴伏在他腳下顫抖著身子不斷磕頭求饒的土地,瞬間升起一縷疲憊。
只無力地擺擺手,示意他離開。
土地得見帝君赦免,未對他一時的口出狂言而動怒,心下一喜,急忙又磕了一個頭后匆匆離去。
應(yīng)淵望著土地那逃也似的離去,煩躁的心不覺又多了幾分疲憊。
不禁譏笑出聲。
東極青璃應(yīng)淵帝君“罷了,是自己魔怔了,世間哪有那么多復(fù)雜的事。既然此間事宜太過復(fù)雜,何不干脆簡單一點處置,就隨著自己的心意走些又何妨?!”
于是一揮袖,又回到了瀑布腳下的木屋內(nèi)。
再次面對床踏上那具血淋淋的軀體,他心境較之前平和許多。
揮袖取來清水小心地打濕錦帕,一點點擦去軀體上的血漬。
就連他自己都未曾發(fā)覺,眼里繾綣的情意濃得化不開。
借著酒意正濃,他也就放縱了自己一回。
情不自禁從靈魂深處深情地喊了一聲久遠到他不知從哪里挖出來的記憶。
東極青璃應(yīng)淵帝君“月夕:::::::”
心無聲地抽痛,眼角止不住地滴下淚來,似是千年前的愛人死在了眼前,叫他無法呼吸。
猛然間忽地想起白軒臨走前的話。
白軒“昔日血魔神已經(jīng)伏法,從今往后,這個世上再沒有血魔神,只有凡人月璃?!?/p>
眼眸倏地亮起,呼吸急促。
莫不是::::::
莫不是月夕還活著?
且是以凡人的身份活在這世上?!!
一個心底始終不敢說出口的隱秘心思陡然躍上心口。
心尖狠狠地顫動,巨大的情緒翻涌著席卷而上,攪得他心緒不寧。
揮袖,酒精蒸發(fā)殆盡,應(yīng)淵迷蒙的眼底再沒有一絲朦朧之意。
只怔怔埋首望著床榻上的軀體。
陸景“帝君?!?/p>
一聲熟悉的聲音傳來,應(yīng)淵急忙揮袖,將軀體冰封后收到了戒指空間里。
迅速整理停當,轉(zhuǎn)身對上了來人。
竟是許久不見的陸景。
應(yīng)淵眼眸深邃,波瀾不驚地看向陸景。
東極青璃應(yīng)淵帝君“陸景,你不在衍虛天宮,為何突然下到這凡間來?”
陸景見自家帝君臉色冰冷,明顯不悅,急忙彎腰回稟。
陸景“帝君,是帝尊急召。我一時聯(lián)系不上您,只能憑借著衍虛天宮與您的信物,親自找到凡間來?!?/p>
應(yīng)淵眉頭微皺,不知帝尊突然急召他回天界有何要事。
他略一沉吟,眸色凝重,莫不是知曉他將收了月璃血魔神的軀體吧?
::::::::::
玉清宮大殿。
天帝坐在上首,眸色幽深,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這最令他驕傲的侄子,目光復(fù)雜。
應(yīng)淵主動下到凡間去捉拿月璃血魔神,他是不放心的。
起先也是暗中安排了不少人做探子,企圖跟蹤他。
奈何他靈力深厚,實在無法跟蹤探查些什么。到得最后,他也就只能將人撤了回來。
對于帝尊的跟蹤,應(yīng)淵初時是五味雜陳的。
沒有那些當初與之發(fā)生的摩擦記憶。應(yīng)淵想不明白他一向敬重的帝尊為何派人跟蹤他?
但畢竟是親手將自己養(yǎng)大的長輩,他并沒有將這些事捅破來說。只是暗中給了跟蹤的人一些教訓,向帝尊隱晦地傳遞了不滿。
帝尊也就此心照不宣地再也沒有調(diào)派人手暗中跟蹤過。
應(yīng)淵以為此類似的事情不會再次發(fā)生,但如今再次看到大廳里跪趴在下首瑟瑟發(fā)抖的土地,還是心下有些失望。
眼眸微瞇,自認為第一次對一直以來最為敬重的帝尊產(chǎn)生了質(zhì)疑。
帝尊如此忌憚他,急于想要窺破他凡間的行程,是想要獲得什么信息?亦或是在小心地防備著他什么?
他不動聲色地斜瞥了土地一眼。
抬頭靜靜看著高坐在上首的帝尊,靜待他的答復(fù)。
帝尊心底升起一絲心虛,但轉(zhuǎn)而又蘊起冰冷。
事關(guān)那魔族妖女,他不能放松警惕。雖然應(yīng)淵如今記憶被換,誰知道他還會不會再次被蠱惑?畢竟不管是月璃還是月夕都與應(yīng)淵有著莫大的淵源。真不能怪他如此小心謹慎。
想通此間關(guān)鍵。
天帝朝著玉清宮掌事使了一個臉色。
掌事領(lǐng)會天帝的旨意,將膽戰(zhàn)心驚的土地帶離了大殿。
大殿上只剩下了兩人。
天帝咳了一聲,盡量緩和一些大殿上的壓抑情緒,臉色緩和地對著應(yīng)淵開口。
天帝“應(yīng)淵,別怪我多心,實是那月璃血魔神事關(guān)重大。當年她在天界大開殺戒,是何其殘忍嗜血。吾是怕你一時受人蠱惑心軟不忍斬殺除之。”
應(yīng)淵神色冰冷,依舊默不作聲。
天帝尷尬地又咳了一聲。繼而一臉欣慰地繼續(xù)開口。
天帝“好在你并沒有辜負吾等的一番期待,順利將其斬殺,甚至還擒獲了那魔族妖女的血肉之軀?!?/p>
話到此時,天帝也便不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道。
天帝“那血魔神不死不滅,定然不能隨意處置。既是斬殺了她的血肉之軀,必然要再三慎重確認元神是否被徹底魂飛魄散。即便是一絲神魂都不能任其逃走。所以我建議,當即立刻帶著那魔女的軀體上天刑臺,由你用菁純的神明仙靈之氣親手毀去?!?/p>
果然,他只是酒醉的不慎之言,還是被土地探出了一些蛛絲馬跡。加之上報帝尊后,帝尊必然會推測以為是他斬殺了血魔神,收了她的血肉之軀。
只是還不能確認是否摧毀了元神。
應(yīng)淵袖中手指緊緊攢緊,話都到這份上了。
他作為天界戰(zhàn)神,第一帝君,天規(guī)戒律至上,當有斬妖除魔之責。
如今他屬實沒有任何理由拒不交出血魔神的軀體,拒絕帝尊的旨意。
深深吸氣,又狠狠吐出一口氣。
應(yīng)淵咬牙壓下心口的抗拒情緒,竭力維持著表面的波瀾不驚。
緩緩跪下。
東極青璃應(yīng)淵帝君“應(yīng)淵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