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兒這番下江南,是為了公務吧。”
“祖父料事如神,孫兒此番確是承圣命而來,只是時候未到,不便告知。”傅庭琛誠懇道。
“也是,”江老爺子氣定神閑,只道,“待你忙完,我還有要事想與你商量。”
家宴散了場,傅庭琛夜里被小廝領到住處,卻發(fā)現(xiàn)到的不是客房,而是幼時住的屋子。
何尚被安排在附近的廂房,早早安寢,而他卻觸景生情,一時難以入眠。
恰巧月色明朗,竹影婆娑,他傅庭琛干脆起身四處轉(zhuǎn)悠。
江府深宅大院,朱門高墻,夜里戒嚴,出入不易,傅庭琛憑著記憶往花園里偏僻的角落去,找到一處矮墻,縱身一躍,干脆利落地翻了出去。
本想趁夜色在四下轉(zhuǎn)轉(zhuǎn),蘇州也算他的第二故鄉(xiāng),此番一定呆不久,多看看也算是好的。卻不曾想他沿街道走著,忽然聽到前方有聲響。
仔細一聽,是和尚誦經(jīng)敲木魚的聲音。再仔細看過去,街頭確有一點橘黃的光亮。
他竟不知這里繁華的鬧市區(qū),何時修了座寺廟。
似乎空氣中還漂浮著悠悠檀香,傅庭琛想走近了看個究竟。
佛堂規(guī)格極小,裝潢卻極盡繁華,雕金描銀無所不用其極,只一眼,能看到堂間高高供起的佛像金身。
傅庭琛不擅此道,不知此處供的是那座佛,只供桌前跪在蒲團上的人引起他的注意。
那人不是和尚,反倒一頭秀發(fā)濃黑茂密,縱使跪著,背影挺拔如松,像是某大戶人家的清貴公子。這人尚未束發(fā),看起來年級并不大。
這人專心誦經(jīng),沒注意到身后動靜。
傅庭琛放輕腳上動作走到這人身后一丈遠,見此人用功如此,不由存了心思逗他。
“小公子夜里不回家去,可是府上沒給準備紅香軟張,何苦在此受罪?”傅庭琛戲謔道。
少年聞聲,忽的嚇了一跳。此間寂靜,背后忽然生出個人,著實可怖。
“遲早要出門建府自立門戶,何來回家一說。”少年伶牙俐齒,回應著傅庭琛。
傅庭琛見少年的容貌,只覺得熟悉,卻不成想到在哪里見過。少年生的好看,眉目溫柔的像江南水,卻冷著張臉,渾身散發(fā)著清冽的氣質(zhì),不肖慈眉善目不辨性別的菩薩,反倒像不近人情高高在上的神仙。
“你這人倒是有趣,何故深夜在此誦經(jīng)禮佛?”傅庭琛問。
少年換了個姿勢盤腿坐在蒲團上,不似先前那般規(guī)矩:“嫡母看我不順眼,于是借故將我趕了出來,美其名曰誦經(jīng)祈福?!?/p>
“你怎么什么事都往外抖,不怕別人家嚼舌根子?!备低ヨ”欢盒?,沒想到這人看起來生人勿近,嘴上卻這般爽快。
“與我無關嘍,待到明年我行了冠禮,便要去參加科舉,再也不受這門子氣。”少年臉上微微露出笑意,香爐兩旁燃著的紅燭映得他臉上多了幾分柔和。
“我看我與公子有緣,何不相互告知姓名,權當交個好友,日后若公子高中,我也可以攀附?!?/p>
“我名清野,尚未有表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