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月心里清楚,秦府出了人命官司,攪得人心惶惶
秦莞與燕遲連日來在侯府和秦家之間奔波周旋,早已是身心俱疲
她本來一直想問秦莞,阿娘彌留之際,有沒有留下什么話
可連日來疲累奔波,始終沒找到合適的時機
可越琢磨,她越覺得,阿娘的死,有些蹊蹺
那天,秦莞看著她,欲言又止
那天,外祖母獨自一人留在靈堂,對著阿娘的牌位說了許久的悄悄話
而她,被燕遲輕輕扶著站在靈堂門口,心里亂糟糟的
就在這時,一個下人慌慌張張地跑過來稟報,說孔嬤嬤在自己屋里自盡了
她把自家娘子交代的事情一一完成后,也選擇追隨娘子而去了
阿娘是她和兄長的母親,侯府的夫人,阿爹的賢妻
可孔嬤嬤眼里,阿娘永遠都是個小娘子,畢竟,她見過她出嫁前的滿心歡喜,丈夫慘禍后的痛不欲生,兒子失蹤后的心如死灰
罷了
都走了,他們都走了
偌大的承安侯府,就像是一個空架子,什么都沒有
那天,林挽月面色如常的吩咐,好生處理孔嬤嬤的身后事
幾天過去了,她卻沒有勇氣打開阿娘留給她的箱子,那里,裝著留給她的遺物
桃夭娘子…
林挽月鼓足勇氣,終于打開,入眼便是一件紅色的嫁衣
林挽月是阿娘的繡工
她與燕遲的婚事前些日子剛定
可這身嫁衣,應該是早就準備好的
阿娘應該也想親眼瞧著她出嫁
阿娘,應該還是在意她的
指尖撫過嫁衣上細密的針腳,金線在燭火下泛著暖光,恍惚間竟像是想到阿娘坐在窗前,一針一線細細描摹的模樣
林挽月鼻尖一酸,眼眶霎時就紅了
“我們昭昭啊,日后肯定能覓得如意郎君”
“阿娘定要給你準備一件,最漂亮的嫁衣”
那時她年紀尚小,從未入耳,如今嫁衣在身側,才知阿娘從未忘過
箱子底下還壓著個素布包袱,解開來看,竟是一沓沓的藥方子,邊角都磨得起了毛,上面是阿娘熟悉的字跡,密密麻麻記著她從小到大的病癥
幾歲時得過風寒,吃了好幾副藥才好
十幾歲那年春日咳得厲害,阿娘連著燉了幾日的雪梨川貝湯
…
最底下壓著封信,信封上寫著
“吾女昭昭親啟”
林挽月捏著信紙的手微微發(fā)顫
“昭昭吾兒,見字如面”
才讀了開頭,眼淚就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砸在信紙上,暈開了墨跡
“知你定要問我臨終之言,其實也無甚要緊,不過是放心不下你,七郎那孩子,我從小看他長大,秉性如何,不必多言”
字跡寫到后來有些潦草,像是沒了力氣,卻仍一筆一劃寫著,恐林挽月瞧不清楚
“嫁衣是三年前就開始繡的,總想著趕在你定親前繡完,如今看來,倒是趕巧了,娘是看不到你穿嫁衣的模樣了,可想著你能歡喜,便比什么都好……”
可如今,她如何能歡喜?
窗外不知何時起了風,吹得燭火晃了晃
林挽月把臉埋進嫁衣里,那上面仿佛還留著阿娘身上淡淡的海棠花香,她終于忍不住,低低地哭出了聲
林挽月阿娘,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知道阿娘疏遠她不是因為不愛她
哭了許久,直到嗓子發(fā)啞,才慢慢止住淚
她將藥方和信仔細收好,一起放進箱子最底層,再將嫁衣小心翼翼疊好
指尖碰到箱底一塊硬硬的東西,摸出來看,竟是個小小的銀鎖,鎖身上刻著“長命百歲”,可她卻從未見過
而且她的銀鎖,一直被鎖在妝匣里,從未拿出來,這銀鎖,不是她的
可為何會鎖在阿娘留給她的箱子里?
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襟,走到窗邊推開窗
夜風帶著草木清氣涌進來,吹散了滿室的悲戚
林挽月阿娘,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告訴我的
林挽月卻不能宣之于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