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坊外人來人往的街道旁,一個身穿漆黑勁裝,腰掛長刀的男子眉間緊蹙地看著從茶坊門口走出來的宮子羽。
還沒等宮子羽開口狡辯,他就急急忙忙地小聲責(zé)怪道:“你怎么又偷跑出來了,而且是又跑來找那個女人!”
宮子羽瞪眼:“哪個女人?!紫衣現(xiàn)在可是良民,金繁你最好給我放尊重點!”
雖說已經(jīng)及笄兩年多,但宮子羽的身高也就才到金繁肩膀,在他眼里,自家小姐仰頭瞪眼的模樣殺傷力約等于零。
跟個小妹妹似的。
人高馬大的男人一邊默默將挎在臂彎的黑色披風(fēng)展開為宮子羽披上,一邊低聲繼續(xù)道:“平時偷跑出來也就算了,連今天這種日子你也要跑出來,你不要命了是嗎?”
宮子羽也繼續(xù)哼哼道:“今天是我哥選新娘的日子,又不是我選新娘的日子,你著什么急???”
金繁抿了抿唇,過后又憋出來一句:“怎么下雪還穿這么少?”
“紫衣那里不是有幾件你的衣服嗎?”
宮子羽一邊往馬車的方向走,一邊回答道:“出來太急了,就忘了?!?/p>
金繁也跟著走,他在馬車的梯子旁停下,抬手給自家小姐當(dāng)扶手,同時恨鐵不成鋼地咬牙道:“下次不許再忘了!”
宮子羽把手搭上他結(jié)實的小臂上狠狠一掐,順便側(cè)頭瞪他一眼,然后在自家綠玉侍發(fā)飆之前麻溜鉆進馬車。
由于男女有別,所以金繁并不能上車,只能吃癟地跟在馬車車窗外。
坐上了回家的馬車,宮四姑娘依舊不安分。
她在車內(nèi)左扭右扭,隨后眼珠一轉(zhuǎn),掀起窗簾對金繁吩咐道:“金繁金繁,我要吃糖葫蘆,你去給我買兩串,我拿著吃!”
沒想到她家綠玉侍看也不看她,目不斜視道:“回去以后讓小廚房給你做?!?/p>
“我就要吃外面的!”
“不行?!?/p>
宮子羽頓感失望,但還是眼饞地看著路邊買糖葫蘆的小販,結(jié)果被金繁一把拉下窗簾。
隨后金繁就聽到小姑娘在馬車里炸毛的聲音:“臭金繁!你竟敢以下犯上!”
“信不信我發(fā)配你去巡山??!”
男人微勾嘴角,面色淡然:“謝小姐,聽小姐吩咐便是。”
宮子羽氣得扭曲:“??!我要讓你去放羊!”
但就在這時,原本穩(wěn)步前進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情緒激動的宮子羽差點撞到頭。
“金繁……金繁?發(fā)生什么事了!”
她一把掀開面前的車簾,發(fā)現(xiàn)馬車前方有一個倒在地上痛苦掙扎的中年男子,他此刻正艱難地嘔出一口血,劇烈咳嗽著。
宮四小姐哪里見過這個陣仗,她趕緊跳下馬車,準(zhǔn)備上前查看男人的傷勢。
而原本正在查看男人情況的金繁見狀則起身擋在了宮子羽面前:“小姐,不可!”
可嘆他的拳拳護主之心并未得到自家小姐的垂憐。
被宮子羽無情推開的金繁,只能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邊,為她保駕護航。
“……咳咳……快!快去通知喚羽少主……”
中年男子瞬間便認出了宮子羽身上的衣服屬于宮門規(guī)格,而且價值不菲,激動地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口,斷斷續(xù)續(xù)道出自己九死一生才得到的信息。
“……新娘里有一個無鋒刺客……!”
說完這句話后,他自認為使命已經(jīng)達成,眼中瞬間暗淡了下去,隨后頭顱一歪,不省人事。
宮子羽來不及去管自己袖口沾到的血跡,連忙抖著手從口袋里翻出一顆藥丸塞進男子嘴里,祈禱著這藥能保他一命。
一旁的金繁急聲提醒道:“這可是百草萃!”
“藥比人命重要嗎?!”宮子羽反駁道。
女孩眼圈微紅,從出生到現(xiàn)在,這是她第一次獨自直面生命的脆弱,她的良心不允許她見死不救。
隨后她又語速飛快地對金繁吩咐道:“我們得趕緊把他送回醫(yī)館,他剛才的話非常重要,必須要保住他的命!”
金繁點頭,回頭招呼車夫和他一起把男子搬上了馬車,而且為了宮子羽的安全,他自然也上了馬車。
還好車廂內(nèi)部比較寬敞,坐了三個人也沒有太擠,宮子羽面色凝重,時不時伸手探一探男子的鼻息。
坐在她對面的金繁欲言又止了好一會,才有些猶豫地小聲提醒道:“可新娘中潛伏了一名無鋒刺客……這么嚴重的事情得先告訴執(zhí)刃吧?”
宮子羽的臉色更加凝重了,她了解她的父親,也就是現(xiàn)任執(zhí)刃——宮鴻羽。
父親是一個生性謹慎的人,一旦他知道了這個消息,宮子羽完全不敢想象那些新娘們在到達宮門之后將會遭遇些什么。
而且父親甚至極有可能會直接下令將新娘全部處死。
那些遠道而來的新娘們何其無辜,她絕不能讓這種事發(fā)生!
想到這里,宮子羽下意識拒絕道:“不,事情是要說的,但不是現(xiàn)在……”
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金繁自然明白她的顧慮,面露難色:“那怎么辦?”
“總得說吧……”
宮子羽卻先他一步恢復(fù)了常色,鎮(zhèn)定道:“這事先不急?!?/p>
她眸色深沉地看向那唇色發(fā)烏的男人,繼續(xù)低聲道:“畢竟我從沒出過舊塵山谷,對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對此人的身份也不知真假,所以這消息的真實與否,暫時還不能妄下定論?!?/p>
金繁的臉色更加精彩了:“你是說,這有可能是……?”
“但愿吧?!?/p>
宮子羽微闔雙目。
馬車的車輪碾過血泊,在地上留下兩道斑駁的血色車轍,一如宮子羽那前途未卜的命運。
……
即使已經(jīng)給那人服用了百草萃,最壞的情況還是發(fā)生了。
報信的男子雖然頑強地一路撐到了醫(yī)館,卻還是沒能活下來。
無奈之下,沒能得到更多消息的宮子羽只能先去找自家哥哥——宮門少主宮喚羽商量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