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越陌到南景都城,一路向北,要走上半個月。
眼見還有一日的路程就快到了,天卻下起雪來。
南景立國以來就與北方的北蒼國南北對峙。南景國開國皇帝為了堅定抵御外敵的決心,把都城定在了北部邊境。
北蒼國雖以驍勇善戰(zhàn)著稱,但是因為北蒼大部分地區(qū)都處于苦寒之地,無法耕種,因此遇到極寒年景,沒有足夠的糧食,就會南下偷襲南景北部,劫掠錢糧,傷人性命。
謝凝煙如今已是二八年紀,想來也是因為前世是天上仙子的緣故,她生的肌膚溫潤如凝脂,明眸皓齒,朱唇點點,身段更是窈窕纖細,行路如弱柳扶風,靜時若嬌花照水,濃密烏黑的頭發(fā)上只簡單插了一個玉簪。坊間都傳聞謝凝煙為南景第一美人。
謝凝煙自小就有一個秘密。她打一出生,就體有異香。謝家老太爺覺得女子天生有體香太過招惹桃花,不是甚好事,因此告誡謝府上下不得將此事外傳。謝凝煙為了掩蓋體香的秘密,時時都會隨身帶一個香囊。香囊用白色絲綢縫制,正面繡著一只麝鹿,背面繡著一株仙草,極為雅致精巧。內里放置用玫瑰、丁香等花草炮制的香丸,香氣悠遠綿長。
一個月前,南景皇室突然派人到謝家傳旨,宣謝凝煙入宮伴讀。圣旨上只說是為了陪宮中女眷,主要是公主們讀書習武,因謝家為江南世族大家,才有此機會入宮伴讀。謝家上下雖略有驚愕但也樂見其成,想來高僧八字批的真是準,果然是要入宮的命。
凝煙的媽媽不舍女兒如此小的年紀就離開家門,接圣旨當晚便覺有無數(shù)需要叮囑女兒的事情,卻又不知應該從何說起,只是流淚。
她也是出自大戶人家的女兒,當然知道一入宮門深似海,雖然現(xiàn)在只是去伴讀,恐怕嫁入皇家也只是時間問題??赡芘畠捍巳ソ裆疾灰欢ㄔ儆袡C會見到。
人生的緣分就是這樣無常,即便是父母兒女,也只是互相陪伴一程而已。這一程可長可短,只能慨嘆命運只是讓人們不停地聚散離合。
謝凝煙雖是懵懂,但看長輩們的神色,她約摸知道此去并非一時半刻可以歸家,心中也是萬般不舍。自小在謝府大宅長大,她得到全府上下的寵愛,但是并未被驕縱。從5歲起,謝府就請江南名仕到府里教導她,沒有因為她是個女孩子而放松對她的培養(yǎng)。凝煙也是聰穎無比的女孩,不僅做得詩文,曉音律,能對弈,還畫得一手好丹青。最重要的是,她承襲了謝家制香的獨門技藝,還熟背謝家秘制香料的配方。
南景皇室為了一路周全,特意派了一隊皇家侍衛(wèi)護送謝凝煙去都城。出發(fā)這日,越陌已經是深秋。秋風蕭瑟,謝家上下竟有一種送女兒出嫁的傷感,但是畢竟當著皇家侍衛(wèi)們不好哭出聲來,只是都默默掩面擦拭臉上的淚水。
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孫女即將走入深宮,謝老太爺不知應該是喜是悲。如果真是應驗高僧所言,此去自是榮華富貴之路,謝家更是皇親國戚。但是榮華富貴就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么?上天已經為所有東西都暗暗標好了價碼,只等你得到的那一刻,便要你支付價錢,公平合理。
謝凝煙已經是淚眼婆娑,就算是當著皇家的侍衛(wèi)們,她也沒能忍不住淚水。她突然意識到,此去便是孤獨一人,再也沒有父母的呵護,祖父祖母的疼愛,只有她一個人,面對一切。她不禁心中一陣寒意。她不知道遠在皇宮的她如果遇到不如意之事要與誰人訴說,可以依靠什么人,誰又可以幫助她。
她仿佛一瞬間置身曠野,獨自一人行路,身邊只有空洞的風聲。
從未遠離過家門的她,此刻還不知道,命運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一經轉動,便無法停止。
一轉眼,皇城已經近在眼前,還有大半日的路途便可以進城門了。
此時的雪越下越大,漫天漫地,前方的路也快看不清了。
這是謝凝煙第一次看見雪。一個月來的陰沉心情,這一刻有了點點晴朗。她掀開馬車簾布的一角,專注的看著滿天飛雪。
手伸出去,涼涼的雪花掉落手中,一瞬便化了。她好想抓住一片看個仔細,那鵝毛般的雪花好美啊,怎么卻抓不???
越美的東西越是讓人抓不住。像盛開的花朵,像女子的青春年華,像愛情。
“有賊人!護住謝家小姐!”突然一個皇家侍衛(wèi)大吼一聲。
謝凝煙還沒來得及害怕,已經被一個皇家侍衛(wèi)扶下馬車,走入風雪之中。
身后已經是喊殺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