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天光漸漸黯淡下沉,陽光褪去只余下漆黑的夜空,點點繁星閃耀著漫空燦爛的星辰光輝,安靜的山洞被燃起來的星火映照出一絲寧靜的溫馨。
一只柔凝如澤的玉指,驀然間不自覺地扶上了干草墊上安靜躺著的人胸前那道近小拇指長的傷口。
這是她替宮尚角脫下浸濕外袍時,不小心扯開他衣襟發(fā)現(xiàn)的,猙獰扭曲的傷疤如同一條蜈蚣盤旋于心口左側(cè)處,離心口至命穴位不到一寸之距。
徵宮有那么多上好的祛疤膏,卻至今不曾讓它消失,可以預(yù)見當(dāng)初受傷之時,該有多么危險。
除此之外她還發(fā)現(xiàn)了他背部其它零零碎碎的傷疤,有的疤痕已經(jīng)開始慢慢淡化,粗略一觀看不出異樣。
有的看上去一層淡淡的粉色,但布滿了背部肌膚,像一張浸染花色出錯的瑕疵布料,都是些陳年舊傷。
他是不是也曾同她一樣,曾在瀕臨死亡之際的漩渦中危險徘徊,在烈火地獄門口處苦苦掙扎間才僥幸撿回一條命。
那個時候他一定很痛吧!是不是也和她一樣回憶著童年回憶里那點兒不多的歡樂記憶,一次一次從命運死亡之神的命薄上逃脫。
江湖上人人敬畏害怕的傳奇人物宮二先生,其實也和她一樣只有童年的歡樂。
她們的身份聽上去那么高貴,讓人仰望得遙不可及,令人心生羨慕,生來便是錦衣玉食,不用顛沛流離,不用為溫飽擔(dān)憂,可誰又知道他們內(nèi)里的傷痕。
那顆生來鮮活靈動的心,今時今刻已經(jīng)千瘡百孔,如同百蟲啃咬過隙,一點點麻木空洞,只剩下一層外表光鮮亮麗的外皮,何其可笑~
山林谷地里的蟲鳴夜聲掩蓋住了她內(nèi)心的嗤笑,緊繃疲憊的身心也慢慢得到了一絲放松釋然,冥想間鄭南衣忽然聽見微弱的聲音。
“冷~”鄭南衣微微貼近宮尚角面龐,才隱隱聽見他在喊冷。
趕忙從草墊上爬起來,用剛才的木魚碗乘出驅(qū)寒的湯藥,輕手輕腳地扶起宮尚角,小心翼翼地將湯藥喂進他嘴里,好在他還算配合,湯藥沒怎么灑落。
“慢慢喝,喝了湯藥你就沒事了~宮尚角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鄭南衣輕聲呢喃著哄人,又像是在安慰她自己。
喝完湯藥感受他的身體在漸漸變暖,鄭南衣才微微松了口氣,可這樣也不能持續(xù)保持溫度,藥效始終會過去的。
尋摸著藤蔓上的披風(fēng)和外袍,已經(jīng)差不多烘干了,將外衣重新給他整整齊齊地穿上,扯過披風(fēng)給他當(dāng)被子蓋上。
今日經(jīng)歷種種驚險,又折騰了好一陣兒,鄭南衣也慢慢感到身心俱疲,竟不知不覺靠著石壁一側(cè)睡著了。
或是許久不曾風(fēng)餐露宿,她的身體已然忘了在無鋒幽洞石床上隨意睡覺補眠的樣子,夜半時更,竟覺得隱隱有些不適應(yīng),睡得不踏實。
迷迷糊糊間觸碰到了非比尋常的熱源,略微有些燙手,燙手~
鄭南衣猛地睜開眼睛醒來,看著眼前躺著的蒼弱公子,瞌睡去了大半。
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額,果不其然,發(fā)熱了。
鄭南衣果斷地撕下一塊白凈的里衣充當(dāng)帕子,從竹筒里取來溫?zé)岬乃驖衽磷雍?,層疊幾次輕輕替宮尚角擦拭手臂頸部,替他降溫。
這些手法還是當(dāng)年照顧病中母親時,悄悄和云凌城里的坐堂大夫?qū)W來的,那段日子雖然過得艱辛,但卻是她記憶里最后的一點母女融洽溫情的時刻。
美好的記憶一點點在歲月里流失,現(xiàn)在余下在心底的已經(jīng)不多,想起今日見到的那雙眼睛,真的好熟悉似乎在流失的記憶里出現(xiàn)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