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效只過了一個時辰就揮發(fā)的差不多了,璟嵐看到張遮在她門前徘徊,像是有什么事,正好她也想跟張遮談談,便打開門一問究竟。
沈璟嵐張大人找我?
張遮長公主殿下,下官漏夜前來,是有些事想問一問,希望沒有打擾到殿下休息。
沈璟嵐不打擾,我今日可休息的夠夠的了,我們邊走邊聊吧。
璟嵐披了披風,又有金石散的余效在,縱然下雪了,也并不覺得冷。
張遮今日我觀殿下與謝少師交好,不知殿下可清楚謝少師的為人?
沈璟嵐今日你與先生的談話,我都聽到了,也清楚你的顧慮,既然張大人來找我問,想必也是愿意信我?guī)追值摹?/p>
沈璟嵐先生身上確有諸多疑點,我并非全然不知,其中內(nèi)情我暫時無法如實告知,但我可以向張大人保證,他縱然不是如張大人這樣傳統(tǒng)意義上的好人,但也絕對算不上壞人。
沈璟嵐天下大道萬千,能匡扶社稷的并不只有一條路,只要最終結(jié)果相同,過程有些不一樣,也不過是殊途同歸罷了。這世間本就不是黑白涇渭分明,所謂好,所謂壞,又有誰能說得清楚呢?
張遮雖則如此,可謝少師簡在帝心,往往談話間便可左右朝局,若他真的居心不正,豈不成了我朝隱患?
沈璟嵐張大人,說句大不敬的實話,皇兄身體有恙,身邊總是要有心腹相商要事的,沒了謝居安,下一個也不見得會是什么君子,起碼謝先生還是一個有底線的人,他所行之事,于正道有助,于民生有利,這便夠了,治理天下本就論跡不論心,只求一個結(jié)果,不是嗎?
沈璟嵐其實,張大人大可不必視謝先生為虎,他或許有自己的目的,但天下又有誰沒有私心呢?天地若為棋盤,那么你我皆是棋子,漫漫人生,張大人立身立事,有原則是好事,但有些事情,若是一時想不通,不如就隨著自己的心走,一個人當下的認知總是有限的,過于較真,除了作繭自縛于自身并無什么益處。
張遮聽了很久,也想了很久,璟嵐并沒有打擾他,只在一旁耐心地等他回神,她不清楚對于前世張遮還記得幾分,但她希望剛剛那番話能幫他走出困境,莫要再落得孤涼一生的結(jié)局。
張遮長公主殿下,下官受教了,關(guān)于謝少師的事,我暫時不會向朝廷稟報,殿下說的在理,僅憑我一人之力,恐難改天下大局,雖然我與謝少師道不同不相為謀,但下官也想看看,最后到底哪條路可以走通。
張遮深深作了一揖,以示對璟嵐解他心結(jié)的感激,在這晚,張遮想通了很多事情,眉目間都比往日更疏闊了幾分,禮畢之后,張遮踏雪而去,一如往日一般清正端方,但身上卻多了幾分少年人的意氣。
沈璟嵐哎呀,可算是說通了。
璟嵐看著張遮的背影,心情好極了,這下不止謝危暫時安全了,姜雪寧應該也能得償所愿了吧,這一世因為她的蝴蝶效應,導致姜雪寧和謝危之間少了很多接觸,璟嵐這些天冷眼瞧著,他們兩個之間是沒什么可能了,成全了遮寧也不錯。
月色清明,銀輝與落雪映襯之下,顯得山上景致極好,璟嵐折了幾枝梅花,想拿回房中插瓶,可剛踏進房間,就被里面的人嚇了一跳。
沈璟嵐謝娟?你怎么在這?外面還在下雪,你怎么出來了?
外面漫山遍野皆白,萬一刺激到他,離魂癥又發(fā)作了可怎么辦?璟嵐看著屋里的黑影,莫名有些脊背發(fā)涼,想要點燈,但慌亂中反而弄掉了火折子。
謝危你去找張遮了?
謝危湊近了,這下不用點燈也能看到他的情況了,兩眼猩紅神思恍惚,很明顯是又發(fā)病無疑了。
沈璟嵐我沒有,是張遮來找我的。
謝危有什么區(qū)別?
沈璟嵐是張遮來找我問關(guān)于你的事,我好不容易才勸住他不跟朝廷上報的,謝娟,你可別恩將仇報。
眼瞧著謝危越來越近,璟嵐真的有些害怕了,這大半夜荒郊野嶺的,她也沒地方逃,外面雖然有人,但她也不好大喊大叫,萬一把人喊來了傳出去點什么,對她對謝危都不好。
謝危恩將仇報?殿下怕謝某怎么恩將仇報?
謝危抓住璟嵐的手,湊到耳邊輕聲問著,很有瘋批的即視感,璟嵐不是傻子,這些天她其實能感覺到謝危對她的不一般,但謝危舉止從未出格,璟嵐也就當他還沒開竅,可今日這情形,似是不妙。
沈璟嵐先生,你別這樣,你冷靜冷靜。
謝危謝某很冷靜,燕臨不在,殿下就算要找別人,也該是我,不是那張遮。
沈璟嵐謝危,你瘋了?誰跟你說我要再找別人了?
謝危把話說的這樣明了,璟嵐也顧不得那許多了,這謝居安當搭檔合伙人還挺不錯的,但當老公可太嚇人了,有精神病不說,還動不動就要死要活的,她可不想過個日子還提心吊膽的。
謝危殿下不想嗎?那你為何明知我身份卻無半點疏離,為何因為擔心我雪天犯病冒險上山,又為何為了讓我戒藥不惜親自服藥?你用性命威脅謝某,不就是賭定了你在謝某心中的地位非比尋常嗎?
沈璟嵐朋友之間也可以信任,也可以擔心,也可以地位非比尋常,并非一定要是男女之情。
謝危是嗎?可我覺得就是不一樣,你玩笑時會叫我謝娟,犯錯時乖乖喊我先生,如今生氣了又對我直呼其名,殿下對旁人似乎不曾如此。
謝危努力尋找著璟嵐對他動情的證明,一點一滴擺到璟嵐面前,她才驚覺原來自己與謝危之間也有過這么多的牽絆。
沈璟嵐特…特別一些的朋友,也是有的。
謝危我不信。
謝危此時根本聽不進什么道理,他固執(zhí)地吻著懷中的璟嵐,從頸窩到耳側(cè)再到臉頰嘴角,眼看就要往唇上落,璟嵐趕緊回了神。
沈璟嵐景肆!
謝危被景肆劈了一掌,強制關(guān)機,送回了他自己的房間,有劍書刀琴照料,想來不會有事。
景肆送完謝危之后也沒再回來,這點眼力見他還是有點,璟嵐一個人在房間里思緒亂極了,她與謝危之間怎么就走到了如今這一步?
這讓她以后還怎么跟謝危相處?若說她對謝危沒這個心思那也就罷了,直接老死不相往來斷了清凈,可她剛剛tmd竟然腿軟了,一半是嚇的,另一半?yún)s是明明白白的悸動,她從不自欺欺人。
這可怎么辦?一個人怎么可以同時喜歡兩個人呢?璟嵐透過縫隙看著隔壁院子的方向,徹夜未眠,最后她決定,暫時先冷靜一下,反正這一趟該辦的事都辦完了,她就先走一步了。
天光剛剛露出些微亮,璟嵐就收拾好跟燕六將軍道了別,帶了幾個人就匆匆下山去了,到了通州城也沒敢多留,叫了輛馬車直奔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