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穆子虛,說來他不過是文學(xué)館的學(xué)子,是衛(wèi)家老夫人的遠(yuǎn)親,由衛(wèi)家舉薦入仕,現(xiàn)任光祿大夫,不過是個虛職,不在朝中辦事。穆子虛與凌知白不同,長身玉立清瘦文弱,一身淺藍(lán)色長衫,頭發(fā)用已知素簪半束在腦后,只于腰間系了一方玉佩,面色柔和看起來端方溫潤,帶著書生之氣。
他是不認(rèn)識凌知白的,但是從穿著打扮可以看出來,這人來頭不小,于是拱手點頭,即顯出尊重也不會讓人覺得刻意討好,禮畢便順勢走到寧安長公主身邊,將臂彎里的一件淺色薄衫披在寧安肩頭,聲音如同他的人一般溫潤,讓人聽著安心,“夜里風(fēng)大,你守夜也該多加件衣衫?!?/p>
寧安對著穆子虛淺淺一笑,這是凌知白踏入大殿來,第一次見寧安露出這樣的笑意,雖然眸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冰冷,但是神情卻難得有片刻放松安寧。
“這位是河南道凌家長子柱國將軍洵州大督護(hù)凌知白。凌將軍負(fù)責(zé)護(hù)衛(wèi)東海,盡心盡力,已經(jīng)多年未回長安了?!?/p>
穆子虛很是客氣有理,“凌家長子凌知白也是長安有名的才子,我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真是一表人才,名不虛傳?!?/p>
凌知白卻是目光晦暗,嘴角勾起的笑容,在這張臉上顯得無比苦澀,一雙漂亮的眼睛也染上陰霾,看著更加幽深,“駙馬爺這話是抬舉知白了,誰不知道寧安公主是先帝的掌上明珠,一向是眼高于頂,居然愿意下嫁于你,可見駙馬爺自有過人之處?!?/p>
穆子虛出身平平,當(dāng)初寧安公主選了這么一個駙馬也是惹出了不少非議,大多是說穆子虛憑借著一副好皮囊攀龍附鳳,寧安公主這駙馬與男寵無異。凌知白這番話若是旁人說來,那寧安必定要認(rèn)為這人不懷好意,在譏諷于她,偏偏凌知白說這話是坦蕩真誠,倒是讓人無法多心,且當(dāng)初兩人大婚之時,凌知白雖然遠(yuǎn)在東海,卻讓人送了一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作為賀禮,當(dāng)初這禮物一送來,連高宗蕭煜都忍不住贊嘆。
故而寧安只是淺笑著回到,“凌將軍謬贊了。將軍一身風(fēng)塵,想來還沒有回府,如今時辰也不早了,將軍早點回去休息吧。”
凌知白深深地看了一眼寧安,低沉地聲音聽起來讓人心安,“那,微臣先行告退,望殿下千萬保重身體,萬不可哀思過度?!?/p>
凌知白告退后,寧安依舊給跪坐在地上,穆子虛早就聽幾個大宮女回稟了,寧安已經(jīng)好幾日沒有進(jìn)食了,如今見寧安還要在這守靈,心中火起,也不管周圍是否有人,直接將她從地上拉起來,伸手抄過腿彎,將她打橫抱起,留下一句,“晚秋,立夏,你們在這里守著,有事來未央宮回。”也不管寧安愿不愿意,便將她抱回未央宮。
感受著懷中人地分量,穆子虛不由皺起了眉頭,不過幾日,瘦多了。
未央宮中,穆子虛無論怎么哄勸,寧安都不肯吃一口,堅持要遵循禮制斷食七日,她不吃穆子虛也無法,只能堅持讓她喝了些參茶,又看著她睡下才肯罷休。穆子虛看著睡著地寧安,不由地心疼,她真是太累了,連睡著都微微蹙著眉,想到那個就知道吃喝玩樂地傻皇帝,心中更是五味雜陳,與其說先帝將江山托付給了蕭長安,不如說托付給了長樂,她只是一個嬌弱地小公主,應(yīng)該在自己的寵愛下幸??鞓返囟冗^一生,這樣的重任,她如何負(fù)擔(dān)得起?
而此刻長信宮中,惠帝早已經(jīng)吃飽喝足,在宮人的此后下入睡,昔日的太子妃,如今的賈皇后一進(jìn)來便看到夏公公和桂白姑姑兩個人守在屋內(nèi),賈皇后知道,這兩人一個是先帝身邊的人,一個是長公主派來的人,自然是客客氣氣,一進(jìn)內(nèi)室便免去兩人的禮,滿臉堆笑地問道,“陛下睡了?”
“回稟娘娘,已經(jīng)睡下一刻鐘了?!?/p>
賈皇后坐在床沿,見惠帝果真睡得香甜,心中冷笑暗罵,果真是個傻子,死了爹還能睡得這樣熟。手上卻溫柔的替惠帝掖了掖被子,“陛下這幾日也累壞了,睡得這樣香甜?!彪S即轉(zhuǎn)過頭,對夏公公和桂白姑姑說到,“你們陪了這些天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這里有本宮看著。”
夏公公和桂白姑姑對視一眼,卻一步未動,還是桂白開口道,“回娘娘,奴婢們不累,伺候主子奴婢們地職責(zé),娘娘還未歇息,奴婢們不敢歇息,況且公主殿下吩咐了,這幾日,陛下身邊不能離了人,奴婢二人不敢違命?!?/p>
賈皇后聽了這話,面上的笑容僵了僵,忍住心中怒火,依舊溫柔的說道,“虧了你們二人這樣忠心,怪不得公主派你過來。來人,賞!”
蕭長樂!賈皇后在心中暗罵,恨不得將這個奴婢割舌挖心,不過一個賤婢,都敢仗著蕭長樂來駁她的話,她是大魏地皇后,居然指使不動一個賤婢,這讓她怎能不恨?!只是那老東西死的時候留下了旨意,要蕭長樂監(jiān)國,這個傻子也是一心聽他那姐姐的話,自己忍辱負(fù)重嫁給一個傻子,為的是賈家一門榮耀,為的是權(quán)傾朝野,如今卻被一個監(jiān)國公主死死的壓住,可是想起父親賈仁前幾日叮囑自己的話,也只能忍下這一口氣。
等著吧,賈元春心中暗想,早晚有一天,這天下會是她賈元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