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一番話說得楚穎又愧又痛,楚氏傳家根本便是忠孝二字,當初楚氏不是不知道太子生性愚鈍,但是嫡長子繼承方為正統(tǒng),也可避免諸皇子為皇位黨同伐異引起爭端。南詔之事并不是他楚穎懼怕上官,只是到底不是什么大事,御史臺也未有人彈劾,若是他以下官身份薦舉,有心人未免以為他是貪圖權(quán)勢,逢迎媚上,于他于楚家名聲有損。如今寧安卻指責楚家顧忌賈家權(quán)勢而置天子不顧,于楚穎便是誅心之言。
楚穎連忙起身跪地,“殿下此言便是置臣于萬劫不復之地了,臣由幼承庭訓,心中自是以家國大義為重,絕不敢有私心。周尚書是臣上官,故而臣心中有所顧忌,況且彈劾大臣到底不是禮部職責所在,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是以臣心中雖有疑慮,卻不能上奏,而忘忠。既然殿下問起,此事自是禮部失職,臣今夜便寫個請罪折子?!?/p>
寧安自然知道,這怪不到楚穎。方才一番話不過是像敲打一下楚穎,也要看看楚家對新帝態(tài)度如何。
寧安親自將楚穎扶起,嘆道,“本宮自然知道楚大人的難處,周尚書是大人上官,楚大人自然是不好進言,這倒是本宮思慮不周了。楚大人雖然是禮部侍郎,但是這種事情自然是聽周尚書裁奪,于大人有何相干?大人何須為此事請罪?楚大人說的倒是有理,這種事情自然是要御史臺聞風言奏?!?/p>
寧安看楚穎面色有些疑惑,接著笑道,“只是周尚書做事情如此糊涂,卻也難擔任禮部尚書這種要職了,楚家向來知禮守節(jié),禮部的事情,以后還是要楚大人多多費心了,還望楚家不要辜負陛下頜本宮的一番心意?!?/p>
楚穎看著眼前這個溫柔和善的長公主,心中卻早已翻起驚濤,怪道先帝臨終要這位長公主監(jiān)國,公主監(jiān)國,既是至親,又是女子,至陛下后繼有人,這天下自然還是蕭家的。如今朝堂看似三足鼎砥,只是這位長公主想要的只怕不止如此,楚家向來擁立皇權(quán),照理說應當擁立殿下,只是楚穎實在是不想卷入這樣的朝堂爭斗之中。
“殿下放心,楚家一向是效忠天子的。”
寧安聽了這樣模棱兩可的話,抬眼看了一眼楚穎,眸子微動,臉上笑容綻開,“楚大人有這樣的心思便好,如今宮門快下鑰了,大人還是今早出宮吧?!?/p>
這倒讓楚穎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這位長公主是何意思,正欲行禮告退,便聽到寧安似是擔心一般,叮囑到,“蓮霧,你送楚大人出去時可要小心些,,免得傳出去惹別人疑心。?!?/p>
楚穎心中大驚,殿外的北風呼呼的灌進他的身體里,自己今夜入宮一旦泄露,南詔之事便是自己給長公主的投名狀。除非今夜自己去一趟周尚書府上,將今日之事和盤托出,但是周尚書信與不信暫且不說,自己便會與賈家綁在一起。原來從自己進宮那一刻起,楚家便已被長公主拉進漩渦之中,難以抽身。而她給出家的選擇便是,站在陛下身邊還是站在賈仁身邊。
寧安看著面上灰敗的楚穎,知道他已然明白自己的意思,是否讓楚家成為被人攻訐的對象,只在她一念之間。
“楚大人?你方才說什么?本宮沒有聽清楚?!?/p>
楚穎低垂著眸子,依舊是僵硬著身體將未完的禮數(shù)盡到,說出口的話卻是大不相同,“臣是說,請殿下放心,楚家想來忠君愛國,楚穎必定盡心效忠陛下,輔佐殿下?!?/p>
寧安笑得開懷,“有楚大人這句話本宮就放心了,蓮霧,等會送楚大人出宮時,小心些?!闭f著將一個信封遞給了蓮霧,“楚大人,天色已晚本宮的人出宮不便,這個煩請楚大人送到御史臺李茂府上?!?/p>
楚穎接過信封,應道,“殿下放心,臣告退”楚穎心中苦笑,這信封并未封蠟,這不是長公主對他格外信任,只是里面的內(nèi)容不用偷看,他也心中有數(shù),御史臺的人,還能有什么事?只是楚穎心中卻是比方才安定了些,這信封不是現(xiàn)寫的,而是早就準備好的,可見早在他入宮前,這位殿下便已經(jīng)謀劃周密,甚至早早地知道今日的結(jié)局。既然已經(jīng)決定投向天子,自然是希望這位殿下才智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