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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梁與魏朵難得脫下鎧甲,著了正服,依禮要入這梁信宮大門,卻被一小兒堵在了門口。魏朵望著這年歲比自己還要小的甄尋。
魏朵小舅爺,末將將福袋多多贈你,還望小舅爺行個便宜,讓我等兄弟們接了女君入府,好行大禮。
甄尋今日卻像是鐵了心要攔住他們。
甄尋我阿姐出嫁不到時辰,留她一刻也不妨,倒是你們,便依著這規(guī)矩,作賦催妝罷。
魏朵心思想著就該聽梟兄的將公孫先生一并帶來才好。
魏朵小舅爺莫非是為難末將?末將行軍打仗熟悉兵書,但這催妝之賦非是末將所擅。
“就是啊,甄郎君,行個便宜吧?”
“讓我們快些瞧見女君便是!”
甄尋今早酒醒之后,憶起昨晚,知曉其說了何等荒唐言,本想著去給阿姐道歉,卻被那屋中來來往往的仆婦給阻了去路。雖是攔路人,但眼前這些將軍們多是武夫,非是燕侯那般人物,只得退而求其次。
甄尋不作賦,背一首也可,時下規(guī)矩可不能壞。
只見二將絞盡腦汁,魏梁更是將束發(fā)之藤都快撓下了,卻再次被魏朵搶先:
魏朵小將記一首《詩經(jīng)》催妝賀新婚。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詩誦畢,梁信宮內(nèi)再起恭賀聲,只見宣娘秋霜一左一右,扶持一盛裝美人,手持尾羽扇柄款款而來。梁朵二人知是女君,俯身恭賀。
魏朵末將奉君侯之命,前來迎女君入府行大婚之禮,請女君入了車駕!太夫人與男君亦往觀禮之。
甄七藏容于扇后,正言道:
甄覓善!君侯寬厚,妾心向往之。
魏梁迎親!
甄七雙眸穿過羽扇間隙,細看那朝著自己敞開的車駕之位,定了神,且待踏著馬奴走上去。
劉太夫人七娘子!
身后老人殷切的呼喚傳來,甄七側(cè)身望去,只見劉太夫人被甄尋扶著,那雙原本滿是憂郁的雙眸充斥著淚水。
甄七還待挪動步子向祖母奔去,宣娘在一旁及時攙住了她。
宣娘女君,該啟程了,晚了便誤了吉時。
女君。
晨起之時,她還是甄氏女郎,只待黃昏午后,便是魏家女君。甄七定神,緩緩側(cè)過頭去,最終是一步步走到車駕前,踏著馬奴,入了車駕。車簾放下后,魏梁一聲啟程,奏樂聲再起,迎親隊熱熱鬧鬧地往燕侯府前去。
韶陽堂的廊道上,也升起了一盞一盞的紅色燈籠,大堂內(nèi)燈火輝煌如晝,中間那張黑漆金髹的闊大幾案上,整齊擺放著婚禮所用的黍、稷、牢(葷菜)、菹、醢、湆,前來觀禮的賓客也衣冠整齊,按照序位跽坐在鋪設(shè)于幾案后的矮榻上。他們一邊和身旁的人低聲交談,一邊等待著吉時的到來。
魏劭立于韶陽堂,著玄衣,正金冠,穿赤舄,八尺之身在如今看來少了份肅殺,多一份雍容。堂前立著魏府雙喜大字,紅燭明繞,賓客滿堂。
白日里自年初宗祠再開后,他祭了家廟,拜祭父兄,告慰先祖,只待今日百年之好,家宅和睦,兒孫滿堂。
等入了韶陽堂,他卻開始期待那日漁陽主街上的身影。
主街初遇,她是白衣素仙姬,隨風(fēng)而來,攜風(fēng)而去;正堂相識,她是杏花俏女郎,懷春而識,帶春相知。他也曾在衙署沉冗的案牘中讀到她托人送來的所求藥堂地契的文書,秀逸漢隸,與他平日所看皆為不同。雖是公文之語,他卻能盯上好些時辰。
在遇見她之前,他從未有過此時一番成婚安頓之心,甄氏女,魏家婦,一股莫名心思升上心頭。
“女君至!大典即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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