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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想著,高氏第二日便一早遞了牌子,入了大明宮。
走在這宮道之上,遠遠兒的見著了一輛馬車走了過來,馬車前掛著的牌上寫著“長樂”二字。從前是外甥女與舅母,如今是公主與命婦,高氏也只得俯身欠禮。
馬車內(nèi),為了給阿耶阿娘祈福的李麗質(zhì)昨夜便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好容易在子時末安眠,這卯時又起了身,臉上的倦色是上妝都難以蓋住。等到走到馬車之前,其蒼白的面色引起了皓都的注意。
皓都殿下,可是昨夜未曾歇好?
早知愛女要祈福的事,李世民便將皓都撥給了麗質(zhì),護其周全。李麗質(zhì)見今日護送帶隊之人是皓都,心下也安心了許多。
李麗質(zhì)只是為這突厥入京之時擔憂,皓郎君費心了。
再有三月,突厥各部使臣就要入京,屆時殿下的婚事一定會在大殿之上當著眾使臣重提,如若是想不出法子來,那大唐的顏面以及眾部之間的聯(lián)盟便不復(fù)存在。
皓都再是憂心,也不知現(xiàn)下該如何去寬慰她,只是伸出了手,當這布滿繭子的手如往年那樣在自己跟前出現(xiàn)時,麗質(zhì)都會放心地搭上去,踩著馬奴的背,用了力氣撐住這手,便可以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厣狭笋R車。往前是如此,往后……不知道還是否會是如此了。
待車駕里面?zhèn)鱽砝铥愘|(zhì)有些綿長的呼吸聲,皓都心里也安心了下來。馬車駛得緩慢,皓都帶隊也輕了腳步,不知走了多久,就瞧見遠方來了命婦,本是該回避。但近些了看,發(fā)現(xiàn)竟是趙國夫人在俯身行禮,本該是殿下回禮相見,但殿下好容易安眠。他只得停下了馬車,先行禮拜見。
皓都皓都見過趙國夫人。
趙國夫人乃是高氏的誥命。因著這出身,高氏是瞧不上皓都,不過皓都眼下也是圣人委以重任之人,所以高氏面上自然也得過得去才行。
高氏皓郎君多禮,這長樂殿下可是要出宮?
皓都頷首稱是。
皓都今日殿下得了詔令,出宮往大慈恩寺為圣人娘娘祈福。昨夜殿下因著心事難以入眠,在車上困倦了,還請夫人多擔待。可需臣喚殿下與夫人敘舊?
高氏不必了。
高氏之言語明顯是冷了下來。
高氏臣婦今日前來是為了拜會娘娘,既是殿下要事在身,還是早些去早些回宮的好,免得被外間流言所傷,畢竟玉體康健才是重中之重。
對高氏的措辭,皓都心里是不滿的,但也只得忍著,待高氏離去,皓都才重新起了車馬,前行至大慈恩寺。
等回過神來,高氏也發(fā)覺自己方才那番言論不妥。如今老爺雖然身居高位,君臣一心,但難保有心人要參他。若不是昨夜被老爺小小訓(xùn)斥一番,心中攢著氣,今日也不會失言,好在皓都不是個多語之人,這也讓她放心了些。
緩行的車馬已經(jīng)行至大慈恩寺前,麗質(zhì)才堪堪醒來,聞見了這香火氣息,叫著身邊的宮婢整理了儀容,這才扶著皓都的手,踩著馬奴的背下了車架。
寺中已有住持前來接應(yīng)。
龍?zhí)?/a>(住持)阿彌陀佛,長樂公主駕臨,老衲見禮了。
李麗質(zhì)恭順回了佛禮。
李麗質(zhì)此番前來,便是叨擾大師了。國事將近,本宮欲為父皇母后祈福,還請住持便宜行事。
龍?zhí)?/a>(住持)殿下說笑了,香火已備好,還請殿下挪尊步至正殿之上。
從寺門口至正殿也有一段路程,皓都因著要貼身護著她,離得近了些。
皓都屬下有要事,思來想去,還是得稟報殿下。
往日皓都在自己身邊總是冷若冰霜,今日竟是開了口,麗質(zhì)豈有不允之理。
李麗質(zhì)皓郎君請言。
皓都正言道:
皓都今日殿下出宮之時,途中車馬遇上了趙國夫人,夫人所言京中已傳殿下預(yù)備和親北上之流言。臣觀其顏色,不似和善之相。
聞此言,麗質(zhì)長嘆一聲:
李麗質(zhì)難為皓郎君了。舅母向來不喜我,這些日子,聽阿娘與舅父所言,是該表兄定親之時。阿娘說過,有意將我許給表兄,舅母該是知曉了這些,才故意說此言語來激我。
她說得如此淡然,殊不知,在聽到“有意將她許配給長孫沖”之言時,皓都那握著劍身的手,是越發(fā)緊了,這劍鞘上都差點被握出了裂痕,如血色充滿的掌心,紅得就似那正在滴血的心一般。
當真是,有苦有情口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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