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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皓都這等承諾，李麗質(zhì)這整個晚上都沒有睡好，眼睜睜地等到了天明，處理了手中的庶務(wù)之后，便是癡癡地等著，到了這月色升起之時，外間侍衛(wèi)巡邏的腳步聲，都能經(jīng)得起她的心思。
有一腳步聲臨近長樂宮，在外間漸漸地頓住了。
是皓都來了??！
她迫不及待地從正殿站了起來，都已經(jīng)疾步行至門前了，直直被女官叫著了。李麗質(zhì)這才恍惚記得了規(guī)矩。
李麗質(zhì)哎……
女官自己出了門，婢女偷笑著將李麗質(zhì)攙到了一旁。
下屬殿下，別急于這十幾日，等這十幾日過了，殿下便要與駙馬日日相見。
日日相見，朝見青絲，幕可白首。她心里想著這樣的一句俗語，更是越發(fā)對皓都所贈之物期待，只是那幾步的距離，卻讓她在心上像是住了一只貓兒，坐立難安。直到看見女官手中捧來的小盒子。
李麗質(zhì)這里面是什么？！
女官搖頭。
下屬駙馬只是吩咐婢將這些送來，別的沒有再說。
這盒子看著無甚驚奇，只待到她打開了，里面竟是一對鐲子。
下屬這是突厥的血玉鐲！
懂行的女官一眼就認(rèn)出了這鐲子的來歷。
要說這突厥那荒地，本是沒有什么玉器所生，但偏偏這血玉鐲，乃是一前朝長公主生前之物，這長公主為了國家和親突厥大汗，將自己短短的兩年余生奉在了草原之上。但唯有著血玉鐲，傳說是長公主和親前，所愛之人的贈禮。
這等稀罕之物，皓都是怎么得來的？李麗質(zhì)合上了盒子，她定要尋個機會問一下他。
只不過……真的等到見他，恐怕只能是小登科之夜了。
下屬好了殿下，為了日后，現(xiàn)下由婢來傳授一些東西，若是殿下不困的話我們就繼續(xù)學(xué)吧。
這女官是長孫皇后親派之人，大婚之日將近，還有很多東西沒有傳授，只能星夜繼續(xù)學(xué)了。
李麗質(zhì)哦~
她也不覺得累，還能繼續(xù)學(xué)！
自從長樂公主出降萊國公府的圣旨昭示整個長安后，萊國公府的帖子一日比一日多，前來觀及冠禮之人比前些年來拜年的更多。
國公府的管家是怎么都沒有見過這么多的人一下子做客府上，這還是經(jīng)過老爺篩過的，否則他家這門板都要再鋸短好幾分。杜家之人不喜社交，但是偏是因為這道旨意人多了起來，杜如晦與皓都也只得待客，但哪些是真的來做客，哪些是為了攀交情，父子二人心中明了，嘴上也盡待客之道。
這及冠禮一日便讓皓都累得是筋疲力盡，今日也是他的生辰，這大多數(shù)客人的禮也當(dāng)是點了數(shù)，上了賬冊之后，就能送到庫房了。
但是唯獨一件……被他留在了房里。
這是一卷畫軸，他方才在外間不能拆開，等到客人們都走了，他孤身在房中，打開了那由女官送來的生辰賀禮。
這畫軸展開，入眼簾的卻不是畫本身，而是這畫上的行楷魏碑，其筆鋒竟然還有飛白體的意蘊，上書：贈夫皓都及冠之禮，落款：李麗質(zhì)。
再看這畫本身，她的一支妙筆，將自己身上這戾氣消散得干干凈凈，倒是一身青衣長袖，頗有些魏晉遺風(fēng)，上面的人卻畫的是自己。
當(dāng)真是散玉軸于縹帙，懸鏡慚明；耀銀書于彩箋，春葩掩麗。
究竟是何時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浮現(xiàn)在他的嘴角，他自己都說不清楚，只是曉得再有十五日不到，他便能朝朝暮暮，情深意重，從前只覺得這是夢，但如今……
從一父母不詳?shù)墓聝?，到被杜如晦收養(yǎng)卻教授武藝，秦王府初見便是她的出生……也到那一刻他整個人仿佛才真正地活過來。
難道，真的是如袁天罡和李淳風(fēng)所說，是前世姻緣天定。
十五日過得說快不快說慢不慢，但對于李世民來說，這十五日之后的大婚典禮，他瞧著身披鳳冠的愛女立于他與長孫皇后跟前，欠身行禮，淚眼朦朧地說道：
李麗質(zhì)兒臣叩謝父皇母后教養(yǎng)之恩，如今出閣至杜家，當(dāng)銘記長輩教誨，侍奉長輩，恩愛郎君，同心同德，延綿子嗣。父皇母后當(dāng)珍重！
長孫皇后早已成了淚人，饒是再不舍，也只能等到日上中天之時，李麗質(zhì)轉(zhuǎn)身走出了中宮，走出了這大明宮。
李世民心疼萬分，緊握著長孫氏的手。
李世民娡娘也是嫁得心中之意，你我該為女兒高興才是，莫要再悲傷了。
長孫氏臣妾明白，臣妾只是……舍不得……
望著女兒越發(fā)遠(yuǎn)去的背影，她再一次泣不成聲。
悲傷的何止是皇后一人，坐在鸞鳳紅帳車中緩緩向杜家駛?cè)サ睦铥愘|(zhì)也是淚如雨下，身側(cè)的女官一直遞了帕子為她拭淚，但現(xiàn)在的她仿佛是個水做的人兒似的，如何都止不住淚水。
不知道走了多久，車終于是停了下來，在她還未來得及做出下一步的反應(yīng)之時，已經(jīng)有一只從金邊紅袖里伸出來的手掌撩開了紅帳，這一舉動讓她趕緊將團扇放置在自己的面前。
被團扇遮住了視野，但是不妨礙她能夠聽得到他的聲音。
皓都臣恭迎殿下出降。
這聲音她足足有十五天都不曾聽到了，這硬生生熬過去的十五日里冒出的思念，在這一刻全然消散化為烏有。
李麗質(zhì)善。
她將自己的手安心地放在了他的手中，在這一刻，悲傷的心緒被他領(lǐng)著全然散去，一種莫名的害羞之意涌上她的心頭，使得她覺得整個人都快燒了起來。
帶著這莫名的羞澀與期待，她與他行完了禮，在未時入了洞房，亦是在眾人的起哄之下放下了團扇，跟前玩笑的都是熟悉的貴女郎君們，但今日她便是將頭側(cè)了過去，不敢去面向眾人。
“長樂殿下怎的如今害羞了？”
“殿下還小呢，哪有新嫁娘不害羞的？”
“杜郎君好生看看殿下，真漂亮！”
……
縱使是這些人不起哄，皓都那雙眼睛也不曾離開，從車駕出現(xiàn)在他視線中的那一刻，他的一刻平靜的心便猛烈跳動，從紅帳中走出的身影便足以讓他離不開眼了。
識相的杜府管家已經(jīng)用女兒紅等珍饈美酒將客人們都帶去了院子里，新房中只剩下了兩人。寂靜下來的房中給了兩人足夠的空間，但是……為什么皓都一直看著她不出聲？她甚至連燭淚滴下來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李麗質(zhì)你做什么不出聲？
皓都嘴上說著這話，滿含情意的眼睛卻紋絲未動。
皓都抱歉……殿下今日……讓臣離不開雙眼。
知道他嘴里說不出什么甜言蜜語，李麗質(zhì)終究還是決定自己出手。
李麗質(zhì)先喝合巹酒。
得了她的話，皓都這才走到了桌前，將這事先備好的酒端了過來。在李麗質(zhì)接到酒杯之時，看到了皓都左腕上的一抹紅。
李麗質(zhì)這是什么時候受的傷？
皓都這非是受傷所致，而是……臣生來的胎記，因著長在了手腕之上，且是殷紅，所以才看起來是受傷所致。
這怎的聽起來如此耳熟，李麗質(zhì)翻出了自己的右腕，皓都這才看到，她的右腕上竟然也有胎記，其行其色，與他左腕上的呈相對之狀，就像是被紅線所縛。
李麗質(zhì)郎君，就如同司天監(jiān)所說，沒準(zhǔn)我們前世便是一對，不然怎的連這胎記都是相對的呢？
李麗質(zhì)終是說出了今日第一句打心里的話。
皓都嗯，都聽殿下的。
李麗質(zhì)還叫殿下？
李麗質(zhì)小聲嘀咕，其實她更想從皓都嘴里聽到一聲別的稱呼。
其實有個稱呼，在皓都的夢里心里都說出了無數(shù)次，而今日……
皓都娘子？
這聲娘子，直直讓李麗質(zhì)原本冷下去的面又燒了起來，弱弱地從嘴里擠出來兩個字：
李麗質(zhì)……夫……君……
她以為自己的聲音很小，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皓都是習(xí)武之人，這聽力自然勝過了常人。所以當(dāng)李麗質(zhì)被皓都寬了外衫，壓在了床榻之上，口中一聲聲念著“娡兒”的名字之時，她也不會想到皓都今日這樣失控全是因為這兩個字的原因。
酒杯前，龍鳳燭對望。
窗上影，喜成雙。紅帳內(nèi)，被翻浪。
好一室旖旎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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