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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百分百離愁少女

凜冽折紙:趙千鶴

有投影在畫室的暗間里,夏汝光正獨自回味著熒屏上正播放的《玲音》。

反正目前也接不到畫稿,不如看一看喜歡的東西來刺痛自己,誰都應該明白一件事,閑暇時間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是一場甜蜜的劇痛,而在忙碌時去摸魚、去想念這些事情,是一次次隱蔽的甜蜜,因為此時此刻更大的痛苦是忙碌的事情本身。

怎么解釋都無所謂的吧?總之摸魚萬歲。

畫室的合伙人許瀟生還在帶幾個初中娃,那個先生,到底是正經(jīng)美院畢業(yè)的啊,孩子們都說他專業(yè)——反過來看夏汝光,只是因為興趣發(fā)掘了差點被時間收走的天賦,現(xiàn)在勉強度日,去年分明還在殯儀館工作來著……但是畫得好看不就完了嗎,大多數(shù)人也是這么想的呢。

聊天窗口對面的重傷少女,今天也沒有發(fā)來回應式的問候,夏汝光和自己某個身陷巨大問題之中的熟人一樣,都期盼著那位少女能有回信。

如果用筆賜予那少女一具新身體的話,她會多么厭倦這些來自凡塵的糅合品,靈魂是不可見的,我們的哲學家把它叫做“精神”,厭棄人間的是那精神。

在夏汝光的筆下,李芩冬渴望的離開已然被滿足了,通過自殺死掉的是李芩冬這個名字,也一并包含著這個名字背后的精神。

軀體被名字貼上標簽,被權(quán)力貼上號碼,然后砰然墜地,里面蘊含著的激情抵達了反抗的頂峰后,就此凝固了,只剩下冷嘲熱諷與碎掉的感情。

也許是生平第一次或第二次站得比大多數(shù)人都高,因為還有空乘人員和宇航員,那當然是比不過了——但是第二次和第一次都同樣令人激動,因為此后的每一次都會以這前兩次為范本了——但都是最后一次了吧,能一了百了的人,都是很勇敢的人,敢于對內(nèi)揮動革命一樣的大旗,卻不可避免地被打得破碎。

夏汝光畫出的那具身體,實際上才是死掉了的李芩冬,也就是眾所周知的身體。

又可以說,死掉的是破碎的名字。

能夠運用凜冽物犯罪,也能運用它們救人,夏汝光這樣想著,自豪感與負罪感交織成不可燃的麻繩,不知道有幾根,要捆住誰才好,那么或許可以說,自己這端一定先是牢靠的,才能向四周投出繩索。

但是李芩冬——這個有著可憐背景的孩子,尋求死亡的原因僅僅是“不再需要這具身體了”,進一步的內(nèi)因又有什么呢?李芩冬不告訴夏汝光,只是兩人安排的一出好戲,的確騙過了這座小城的所有關(guān)心的眼耳喉舌,也包括了李芩冬的家人、朋友——甚至是趙千鶴。

“你是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神,兩個世界都不需要你……況且,沒有信徒,神也就沒有了存在的意義。”

臺詞如是說著。

雨的嘈雜減弱,好像原本要投入到黑暗之中那些雨點的白色,也褪去了不少。

神明,李芩冬曾遇到過那位善變而狡詐的“神”,可是她直接拒絕了祂,好像也沒有什么代價?不,那時的神明歷經(jīng)漂泊,漂泊至這座城時,祂存在的微弱,甚至都不能影響到電波。

祂還是在口頭上留下了詛咒:“等到找到下一個寄體時,你會后悔的,李芩冬,你,可憐的少女?!?/p>

李芩冬親眼所見,神明替她懲罰了初中時的那些施暴者,包括但不僅限于令她們癱瘓、中毒、抑郁……什么?誰說神明就是善良的家伙?再說回來,李芩冬就是因為這件事,才拒絕了糾纏不休的神明,那些人的痛苦還歷歷在目,而且說痛快也不痛快,說憐憫也沒有憐憫,李芩冬只是不喜歡神明的所作所為罷了,如果成為神明,然后什么都不用做,她會考慮一下也說不定。

那么,她現(xiàn)在在哪里呢?無處可去的“無名”。

城市里四處都有著無關(guān)緊要的監(jiān)控,她是不是太過于神經(jīng)質(zhì)了?沒有誰會記得住一個莫名自殺的少女,即便紙質(zhì)報道上提供了李芩冬的證件照。

躲起來算是她的愿望。

李家人對此不聞不問,甚至沒有來帶走李芩冬——不過沒有來才是最好的,穿幫可是一件大事。在報道成稿之日,停尸房里七零八落卻被妙手縫好了的“尸體”,化作了一灘凄慘的白水,只有紙稿上的照片依舊驚悚著。

這家人既冷漠又詭異。夏汝光好像是因此而生了憐憫。

……憐憫是沒有用的。

“咚,咚咚?!卑凳业拈T被弄響了。

“進來。”夏汝光暫停了播放,按亮了臺燈,那是一盞燈刻意調(diào)至昏暗的黃色燈,“休息時間嗎?”推門者的力度和角度也被夏汝光掌握,門外佇立的是許瀟生,那個剛過四十歲的男人。

“差不多,今晚還有兩節(jié)課,但是我有點事?!痹S瀟生的影子融入了黑暗,不回頭去看那扇半開的門,是看不到他的輪廓的。

“我知道了。一會兒我那個朋友要過來?!毕娜旯馐盏搅粟w千鶴的拍一拍,鎖了屏,仰起頭,以一對空虛的眼與熒屏上的巖倉玲音對視。

其實不應該是今天的,就連自己也不知道李芩冬現(xiàn)在在哪,自己叫趙千鶴過來,只是因為假期的來臨,終于有時間把那幅畫完成了,不管趙千鶴配合與否,要是這幅畫還完成不了,自己會陷入焦慮的。

許瀟生好像沒有什么意見,之前趙千鶴有和他打過照面,他此刻只是連連嘆氣:

“我家孩子也馬上要初中了,可能再辦個一年半,我就得另謀工作了,我可能是去書店當銷售,或者等學校聘我回去。你怎么想?”他依然站在門口,扶著門框的姿勢也沒有改變。

“我應該能接到商稿,到時候自給自足吧。一直住在這樓上,也不太好,對吧?!毕娜旯獾募刀什卦诤诎抵胁粩嗦?,如果早生十年,也許就能和他一樣不愁找工作了。

“哈哈,咱們搞藝術(shù)的,就是這樣,能活下去就不錯了?!彼χP(guān)上門,“那么,不打擾你了……對了,如果你也向往神,就向神顯現(xiàn)自己吧,雖然神并不會顯靈。”

還有兩個多小時,不……可以一直等到晚上,屆時就不必談論畫的事情了。如果真有神,并且成為祂的信徒的話,夏汝光一定要許一個愿……對,不顯靈最好了。因為現(xiàn)在沒有神,所以不必許愿。

趙千鶴到底要怎樣稱呼夏汝光呢?關(guān)于姓甚名誰的事情,需要的不只是自我,還有“此我”與“彼我”,還有還有,“共同存在”。

“千砂……”畫外音低語著。

“我知道今天你遇到了很多的事情,趙千鶴。但是事情如果梳理的話,恐怕今天來不及了,但是很遺憾,我的記憶還在流逝。我很想為你解答很多事情,今天過后,我又會忘記許多記憶。這樣很痛苦吧?!?/p>

張瞳捂住臉,雙臂搭在桌上,疑問還是嘲笑還是憤怒?找不出一個合適的詞匯。

“我要開始錄音了,你可以先把你所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訴我……現(xiàn)在,似乎,似乎我并不僅是為了李芩冬,同時也為了自己,還有我的母親……”手機平放著,剩下30%的電,閃充來的電量就像強對流的風雨,來得快,去得也快,自己還沒有想借用插座的想法,不用顧及手機的渴望。

“你的母親?”張瞳側(cè)瞥一眼,趙千鶴完全是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表情。

“她被凜冽物藏起來了,目前還沒有什么頭緒?!?/p>

“那你,啊……你應該早點認識我的,也許還可以幫到你?!?/p>

——對,雨監(jiān)會里的各位,應該會有目擊證人的,但是,但是……

張瞳期待著趙千鶴說出更簡單的詳情,但只等來她苦笑的一句:

“是今天早上發(fā)生的事?!?/p>

“這樣啊……抱歉了,幫不到你?!睆埻窒蜈w千鶴伸出手,請求著些許溫暖的包護,但眼前這少女那眼后的眼似乎陷入了超脫的狀態(tài),她此刻不僅是普通的沉默,在自問、自答、自述,都有可能。

接下來的話語,要說給自己聽,而一旦開始了回憶,那道傷口就會加速流出記憶,仿佛是在抗拒著喉嚨的吐訴。

“那我開始說了。”張瞳仰起頭,望向餐桌上空無燈光的某處,開始了她的講述。

李芩冬,清游中學準高三生。

這一點你知道的,你剛才有提到,她是你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說起來也是奇怪,你應該也是準高三,怎么今天沒有補課去……不管了。

我大學時在網(wǎng)絡(luò)成立了組織,叫“雨監(jiān)會”,其實十幾年前我就發(fā)現(xiàn)了,這座城市,或者說是其它的哪些城市,都會下許多場持久的暴雨,但是,氣象臺的人總說是晴空萬里,而且降水量根本沒有發(fā)生過變化,因而人們得以分得清那些真實與虛假的暴雨。

那時候的冷意,有多少來自我們的內(nèi)心呢?

當然,當然,這些大雨落下時,“失之標”也就出現(xiàn)了,來奪走人的記憶。關(guān)于“失之標”,我?guī)缀跏且粺o所知,就連雨監(jiān)會的人也不知道。

正如其名,它們是失憶的標志。

你剛才說,你叫它們“凜冽物”?……喔,這名字還挺好聽的。我就借這個名字繼續(xù)說了。

加入雨監(jiān)會的條件。自己必須有與“凜冽物”相關(guān)的情報,甚至是擁有不幸。

沒有年齡限制,但這里面最年輕的人,是一個初中生,他叫李燁,去年加入的,好像是初一?按照我們歸納總結(jié)的凜冽物的受害者畫像,基本沒有這么小年齡的受害者。

他從來沒有提過自己有一個姐姐,我猜,或者是你猜……李芩冬就是他姐姐。

李芩冬以前都沒有提過嗎?不過還是不能排除這樣的可能性呢。

根據(jù)我和李燁的交談,得出了一些信息。

李燁的雙眼有特異功能——這聽上去就像是中二病一樣嘛。

我見過他一次,就是實在的會面。不過,小朋友啊,真的是……他所謂的特異功能便是可以看得出來每一個人和每一個凜冽物的善惡,據(jù)他說,他小學時就有這樣的能力,那時還只能分辨出凜冽物的善惡,去年的時候,他一眼發(fā)現(xiàn)自己的父母有著巨大的惡意,便想借助凜冽物來逃離那個家庭,卻始終沒有提到姐姐。

我其實不善于應對小孩子,李燁給我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想成熟起來、但是根本沒有任何力量的孩子。或者,我不應該把他看成一個孩子吧?對,你說得對……

自由的靈魂沒有年齡。

我進一步了解時,他和雨監(jiān)會里一個叫杜凡飛的男人是網(wǎng)絡(luò)上認識的友人,嗯,雨監(jiān)會準確來說是一個論壇,根本沒有什么科層制,雖然我是牽頭人,不過也沒有什么權(quán)限……

但是加入雨監(jiān)會的途徑只能靠內(nèi)部會員推薦,杜凡飛邀請的嗎?還是其他人?真后悔沒有設(shè)置科層制啊,這樣的話就能有很高的傳達效率了,也就不會收不到消息了。

我說這個是因為杜凡飛在李燁加入雨監(jiān)會后就消失了,也許和他的父親杜蘭鐸一樣,那件事可上了全國電視臺呢——奇怪,找不到那新聞的記錄了,你相信我吧,那件事的確是發(fā)生過的。

還有,李燁把自己的能力只告訴了我和杜凡飛——這是他自己說的。

所以李燁本來并不愿意找我,他只說著要讓凜冽物襲擊他,我不知道他的動機。

你看上去想說什么……但是,一會再說吧,如果現(xiàn)在你說出了你想說的,我的思路就被打斷了,可能再想起來就更加費事了。

我繼續(xù)。

那么假設(shè)李芩冬是他的姐姐,那么我便已經(jīng)暴露,或者說有暴露在普通人面前的可能性,我認為凜冽物需要有人監(jiān)視,在探明之后再交由官方定奪,聽上去很荒唐吧?所以暴露的話,就會有被襲擊的危險。

雨監(jiān)會里的眾人都是普通人,很少有幾位能接觸到上層,有幾位警官,但是他們對外也緘口不言,深陷自己的泥潭中。

我不想讓劉銘辛知道這些事情,就是因為他現(xiàn)在很幸福。雖然只是假象,也要好好地維持。

十年前,那時馬上要高考了……我的友人,巫蘭若,她的父母突然失蹤了,沒有留下任何蹤跡供人尋找,只有和今天一樣大的雨,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放棄了……我成立雨監(jiān)會,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她。對了,也許你和她會很聊得來呢?

李燁最近再也沒有聯(lián)系我了,小孩子要上課,我要上班。我也沒怎么留心過雨監(jiān)會里的事情,但……我今天遇襲,可能就是這些天疏于監(jiān)管,或者只是想不起原因的——報應吧。

我想想……

李燁的動機是自傷,而李芩冬已死,少女卻在某處請求你來尋我……難道這一對姐弟不住在一起嗎?這樣的事情……

什么,李芩冬在自殺前就已經(jīng)一個星期沒有回家了,也沒有參加期末考試?

那也就是這兩個星期發(fā)生的事情……

我是被凜冽物刻意地襲擊了,換句話說來,是有人操控了凜冽物襲擊了我,而且很精準地割傷了我的后頸。要這么說來,李燁也會有嫌疑,他能夠分辨出凜冽物的善惡,那也有可能,他也是一枚棋子。

再按照這個思路推理,也許李芩冬知道了弟弟的動機,卻又出于要隱蔽自己的需求,只好委托你了。

你想直接聯(lián)系到李燁?

抱歉……啊,我的意思是,只有這個事情我沒有辦法答應你,雨監(jiān)會的會員擁有著極高的隱私,他們都有著凜冽物的創(chuàng)傷背景,要盡可能地避免產(chǎn)生二次傷害。

嗯……你說得對,以后會忘掉的,那我寫到紙上吧,那樣的話也容易銷毀。

(——賀家集實驗中學,初二。)

這個地址,我只是從李燁的個人資料上找到的,真假難辨,你是否可以大顯身手呢?

重點人物落在了李燁,但是前提是李芩冬真的沒有死,可是我也見識過了報紙上的調(diào)查報告……就連那具被縫得七零八落的遺體都被照下來了,這些報道也不加隱私的嗎?現(xiàn)在的本地新聞真的太爛了。

你也……不好意思。

如果我們不能夠真正的遇到李芩冬,那么她就正處于一種生與死的疊加態(tài)——呃,這也不是很難懂的理論,我想你一定能夠明白我在說什么。

或許她已經(jīng)死了,只是另有什么人在操縱著她的賬號。

張瞳剛想說些什么,又因為某個無意義的片想,打斷之后,那條勉強清晰的思路再無從尋覓。

“抱歉,我想不起來其他的東西了。真的,要不是這傷口……”趴在桌面上的她,頭發(fā)被那只小貓慢慢安撫著,黑色的發(fā)絲中殘沾有幾滴白跡等待著外物的觸碰,于是小貓僅僅摸了兩三下就停下了,聳起身形,直勾勾地看著前方。

趙千鶴拍拍張瞳的肩膀,輕輕詢問:

“我可以獲取你的記憶嗎?”她的聲音就像是卡在嗓子眼里,聲量太小了。

可是自己已經(jīng)收到了張瞳的記憶,只能等到以后再看會不會想起來,具體是什么樣的記憶啊,難道會是關(guān)于張瞳小姐的未婚夫的內(nèi)容嗎?不要,這些信息不應該屬于我……不要。

“我很想知道,你回憶我的記憶時是什么樣的。是親歷的模樣還是第三人稱的旁觀?我想每個人在回憶的時候,很多都是以第三人稱旁觀,即便我們有著事情發(fā)生過的實際感受,可是因為我們永遠都不可能再回到那一刻,只能在旁觀里尋求和那個時刻相同的感受?!?/p>

“倘若機器有了情感,又能延續(xù)自身對記憶的準確性……不,我覺得,那樣情感就會失其稱謂了,正是因為有著流變與不確定性,人們才依賴于情感吧?!?/p>

剛說完,桌上的手機就報出了欠電的提醒,張瞳聽著那滑稽的音效,就像是泄了氣一樣,聲音一下就沒了,自己笑著問起趙千鶴:

“哈,你倒是很懂。那么,你拿去了我的記憶,又能做什么呢?”

嗯……什么也做不了呢。只是覺得可惜。擁有了好像就能愚蠢地以備不時之需了,自己總是這樣覺得吧?

趙千鶴也笑著回應,但她一想到自己的笑容,僅僅抽動嘴角,不讓笑意表現(xiàn)出來,她說:

“總比任憑它流盡、讓其浪費了好?!?/p>

“你又能拿走多少呢?記憶這東西是人與世界連結(jié)的證明,只是片刻地屬于人的生命……終究是要回歸到自然世界的?!?/p>

“你話里有話。”趙千鶴皺起眉頭,自己在那些話里,好像被置身于某個宏大的體驗中了,這種反抗的渺茫催促她發(fā)出聲響,“我距離死亡還有一段距離呢,但是我猜,死亡就在我的背后,這是任何事物的宿命,一旦事物追上了背后的死亡,你所說的回歸——就是遺忘,它就會發(fā)生了?!?/p>

“這話可不像是一個高中生能說得出來的……我邀請你進入雨監(jiān)會吧,或許你可以得到幫助。不過,大家僅僅是監(jiān)視者,這樣看,組織其實形同虛設(shè)了,一點行動力都沒有,作為牽頭人,我還是太差勁啦。”

趙千鶴沒有回應這邀請,又拋出了一個問題,希望可以幫張瞳接續(xù)上剛才的思路:

“杜凡飛怎么失蹤的?明明是網(wǎng)絡(luò)上這樣虛無縹緲的關(guān)系,怎么就可以斷定了失蹤?”

“雨監(jiān)會成立這么多年來,技術(shù)人才來了又走,他們在去年時開發(fā)了一個手環(huán),用以連接雨監(jiān)會每一個成員,有了那東西,我們就是一片群島了。

聽上去很唬人,但是系統(tǒng)已經(jīng)好久沒有更新了,現(xiàn)在用的是由麥坎尼克公司的外包人員輔助開發(fā)的版本,過幾天就又要更新了……

我沒有戴過,因為這畢竟不是組織的強制性物品,之所以交給麥坎尼克的外包人員,就是因為我想把討論的界面和數(shù)據(jù)都轉(zhuǎn)接到這手環(huán)里……這樣就能更方便地發(fā)現(xiàn)凜冽物,并且做出標記,他們有那個技術(shù),而且也有意向與我們合作。

我把我的給你吧……其實我有兩個,另一個是給劉銘辛備用的,讓我找找看。嗯,希區(qū)柯克……那是貓的名字,它好像很喜歡你?!?/p>

張瞳邊說邊起身,要走入短廊,進入起居室,她像是喝醉了一樣,僅僅穩(wěn)慢地扶住了桌子的一角,雙手再尋找一個更加安穩(wěn)不動的落點,在昏暗與模糊中環(huán)顧后,眼睛慢慢充血回神了,短廊僅四五米,她卻巴不得現(xiàn)在就飛到自己的床上,步伐在地板上無聲地混亂著,雙手在馨香的空氣中摸索著,身體好像只有輪廓在搖曳著,而肉體似乎根本沒有前進。

黑貓已經(jīng)站在趙千鶴懷中,它趴起身子,絨絨的臉柔和地蹭著少女的臉,但那對如銅鈴的金眼一直睜著,與趙千鶴對視。

“為什么送給我?”

  “反正我也用不上了,花了錢的,就不要讓它白費了,說不定他還能幫上你一些事情吧?”

  有推開抽屜的聲音。

  “為什么貓貓要叫‘希區(qū)柯克’?我還沒了解過這個名字,好像是那位著名的導演吧?”趙千鶴順著毛發(fā)的方向摸下去,一摸摸到尾前了,又輕輕撥弄兩下貓貓前頸的毛發(fā),貓貓發(fā)出了“咕嚕嚕”的聲音,那聲音的震動從喉嚨里傳到指間的時候,已經(jīng)非常微弱了。

  這時貓貓才閉上眼,一副享受愛撫的樣子。

  

  “嗯,因為《西北偏北》啊,它來到了我家才兩三個月,究竟是兩個月還是三個月呢?我也說不清,總之就是很短時間,和它還沒有簽訂契約呢,也許劉銘辛和它關(guān)系不錯呢?!?/p>

  張瞳翻了四個抽屜都沒有找到,話音剛落就聽見貓貓輕輕“喵”了一聲表示贊同。

  沒看過啊。如果還有時間去觀看一部電影的話,那么,本來要留給電影的時間就會被各種各樣的無關(guān)緊要的瑣事占據(jù)。趙千鶴在剛才就在思考,自己以后還會有時間去觀看電影吧?現(xiàn)在不是已經(jīng)走入了動漫一樣的世界里了?這樣說來,自己是否已經(jīng)在虛構(gòu)的邊緣了?進而再想想,難道還有去觀看電影的必要?自己面對的不就是虛構(gòu)的世界嗎?

  ——有,而且,非常有必要。先騙騙自己再說,也許后面就知道為什么了。

  她把貓貓抱起,放到桌上,又確認了一下手機的電量,似乎還足夠撐一會。貓貓走開了,趴到了沙發(fā)上的貓窩里。

  幾乎是不受自控的好奇,她擦了擦還未溶入椅子的白跡,白跡很快就會溶入椅子,使得原本就要變涼的形體變得更加冷酷。她忍受著凜冽的感覺,這些東西滴在金屬上時,凜冽感更甚,就像被冰制的刀刃戳穿肉體。

  讓這些記憶成為我的吧,拜托了。

  她想著,抽屜的迅速抽歸與張瞳的自責嗔怪似乎形成了某種節(jié)奏,在類似四個四四拍后,趙千鶴好像感受到了開口的儀式感,找準了弱拍,問起張瞳一個不必要的話題:

  “我多嘴問一句,劉銘辛先生是一個怎樣的人呢?戀愛與結(jié)婚這種事情……”

  是的,戀愛與結(jié)婚,趙千鶴從來沒想過,甚至不那么堅定地認為自己往后的十幾年都不會去想這種事情。現(xiàn)在,現(xiàn)在只是想確定一些事情,然后在心中真摯地祝福這對未婚的新人……

  張瞳靠回短廊的墻上,仰頭大口呼吸著,看來自己已經(jīng)忘掉了那個手環(huán)放在哪里了,“這也恰好證明了自己的隱瞞做得很出色啊”,這樣想的話,就不會感覺累了吧。

  她很少和陌生人談起來劉銘辛,因為想說的東西太多,不是不知從何說起,而是害怕聽者失去耐心,其實也沒有多少愛情故事可言……她輕輕說起來:

  “他?心太軟,‘希區(qū)柯克’是他撿回來的。然后,寡言少語,卻非常不喜歡獨處,一旦留下他一個人在家里,他就會變得像個小孩……嗯哼,但是我知道他這是裝的。”

  “誒?他知道你知道嗎?”

  “什么……對啊,就是因為知道我知道,所以才表現(xiàn)成那樣。你可能覺得這就是戀愛吧?”

  裝作沒聽清,干什么啊,劉銘辛早就發(fā)現(xiàn)了家里有了攝像頭,然后每天都要凝視攝像頭很長時間,兩個人就靠這來對視,回到家以后彼此幾乎不說超過三句話,同居生活和白開水一樣,兩人又不是余則成和翠萍……但要是說多了,趙千鶴肯定會懷疑。

  對吧,這就是結(jié)婚?;橐鍪窃俅螒賽鄣念A備,也是一條漫長的下坡路,過程中可能還會有一點點上坡,但整體是向下而去的模樣……

  不對,只是要走程序罷了,自己只想把劉銘辛留在身邊啊,他又是怎么想的?同居這一年半時間,劉銘辛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喂,這和趙千鶴沒關(guān)系吧?自己想這么多干什么啊,她遲早都會知道的。

  

  “嗯,不太懂,主要是因為我現(xiàn)在好餓,不太想繼續(xù)思考了……”趙千鶴立馬岔開話題,想用新話題來掩飾唐突詢問產(chǎn)生的愧疚。

  已經(jīng)餓過勁了,不吃的話也可以,只是身體會有明顯的疲軟感,就算是節(jié)食,也得慢慢來吧?神明那家伙,要是用我的樣子出去閑逛的話,能不能幫我賺點錢啊……說起來,張瞳小姐剛才說的那個富婆朋友,一定要認識一下她啊……

  但那股愧疚勁還沒下去,趙千鶴又意識到自己正在通往更大的愧疚,明明才認識不到一天,又是登門拜訪又是蹭飯,這好嗎?一言既出了……

  沒想到張瞳沒有什么意見,她說:

  “冰箱冷藏室第二層有速食面,旁邊……對,旁邊那碗剩飯不要動了?!?/p>

  “可以嗎?”

  “我應該好好招待你的,你先煮吧,總會找到那個手環(huán)的,時間還夠,還有一個半小時呢?!?/p>

  “真的是太謝謝了。”

  好,好啊——趙千鶴期待著那包面會是什么口味的,最好是普普通通的紅燒味,聞起來就像是坐在離鄉(xiāng)的火車上一樣,但是火車已經(jīng)很少了……所以才更要懷念。印象中自己只有一次離開過三墨市,也是僅僅的那一次,坐了火車,是隨母親去的,拜訪一位遠的親戚。很久之前了啊。

  她起身,伸了懶腰,血沖到腦中,身體一陣被束縛的窒息感。從餐桌出來,走到主椅后,就是廚房了,一處狹窄的長方形空間,最內(nèi)部的窄邊前貼著一面雙開門冰箱,上面貼了花花綠綠的便簽,地上也還有幾張,受了潮,沒有生機地躺在地上。

  冰箱旁的水池后是一扇窗,窗戶連紗窗都沒關(guān)好,現(xiàn)在雨聲還無比清晰,剛才坐在餐桌前就聽見這兒的滴答聲了。

  走近冰箱,趙千鶴迅速閱覽過一遍。

  “姜要沒了,記得去買,雖然你和我都不愛吃它,但它的作用很多,而且你熬的姜茶也很好喝。 7月10日”一張綠色紙條配上藍黑色中性筆寫的女性字跡,首先映入眼簾。

  “明天要去接人,晚上不回來吃了,你有什么想吃的東西,可以發(fā)消息給我。 7月12日”這次是一張白色的紙條,用著簽字筆寫的,后面還跟著一行話:“帶兩包面包吧,你記得帶好傘,天氣最近陰晴不定?!?/p>

“下個月你和我就有年假了,今年我有七天,之后還有三天的扣薪假期,你應該是只有五天,打算去哪里呢? 7月4日”——“去哪都可以,你來定吧?!毕仁牵赡苁菑埻〗銓懙?,而后,一定是劉銘辛寫的。

“茉莉花要開了,記得插一枝給巫蘭若送過去啊。 7月7日”這次則是一張白紙,旁邊還花了一片花瓣,似乎是劉銘辛先寫的,隨后是回答——“她應該過來拿的,但是她現(xiàn)在在北京?!?/p>

  ……這兩個人真的不像未婚新人。更何況,這兩人是沒有即時的聊天軟件嗎?真的是……這樣交流也太費事了吧!

  “吶,如你所見咯,戀愛就是這么一回事。”

  又是自己的聲音,側(cè)眼看見梳著馬尾的少女倚坐于未合上的左窗,身著濕漉漉的校服——神明又來了。

  “要是社會不需要婚姻就好了呢,兩個人只兩情相悅,比什么都好?!壁w千鶴看著神明的側(cè)影,有點擔心那具身體掉下去,“你出現(xiàn)前能不能打個招呼?!?/p>

  “眼前,張瞳小姐擁有巨量的記憶,她暫時是不會死了,怎么樣?你好像對于別人的記憶產(chǎn)生了興趣,雖然也可以用禁忌一般的語氣來勸導你,但是如果你要那樣做下去的話,是否也會有不錯的感覺呢?”

  “我本來想把記事本上的內(nèi)容告訴她,可是,她那么相信我,好像是把我當成最后的何者一樣,我……”趙千鶴拉開了冰箱,第二層放著好幾包黑色的速食面,沒有口味說明,包裝袋只是一片黑色。

  抽出一袋,打開后一陣辛辣的味道沖來,趙千鶴捏住鼻子,借窗臺投進來的完整的光看見,那里面竟然已經(jīng)放好調(diào)料包與脫水蔬菜??磥聿⒉皇羌t燒味的,她有點失望。

  神明想翻進廚房,但那樣就會踩到案板上,只是背過身對趙千鶴說:

  “告訴她啊。對于人類而言,對殘忍有所預備才是更加殘忍的事情,但從旁人的視角看來,也總好過死的不明不白,你只是旁人罷了。你近乎永遠地,都是旁人。”

  “喂,你不是神明嗎……幫我想想辦法。”

  趙千鶴低身尋找一個足夠恰好的碗,自己不怎進入過廚房,對于裝盤倒碗的概念并不是那么清楚。她彎下腰,聲音因此更弱了。

  神明卻回過頭看著趙千鶴的后頸,白跡正在那里逡巡。不屑一顧卻還是一顧,因為有嶄新的記憶在流淌,卻也只是一段如歌曲切片般的流動,缺乏一雙手去補全空隙,但就這樣靜置也沒有什么不好的……或許以后就會如普通人一樣,這些陌生的記憶會自動補全。

  哪有什么辦法,遭了凜冽物的襲擊后,要么就把自己的所有記憶全部交給另外的人,但這樣無非是讓對方被記憶所困擾;要么就是任憑記憶全部流盡,歸還于自然。

  趙千鶴知道,她知道,因此她想裝作不知道。

  神明看著趙千鶴小心翼翼地把混合物倒入那個略微有點大的碗中,然后才嘲笑起來:

  “干什么,你想救她啊,方法只能由你自己找,難道你就天真地以為,神明就有著超脫常人的力量嗎?哼……”

  “神……啊,的確,沒有信徒的神,只是和人一樣罷了?!?/p>

  趙千鶴接了半碗水,還怕不夠,又接到了四分之三處。雨聲混雜在水龍頭的落水里,幾乎同樣迷白的顏色,接觸了面餅后的水流都變得透明。

  神明雙手撐起身子,倒向一樓。水龍頭止水時,神明就站在趙千鶴背后,濕冷的感覺刺激著少女的心情,忍住,再忍住,不用轉(zhuǎn)過去……

  神明貼到趙千鶴耳后,身體上的雨滴落在了衛(wèi)衣兜帽上,有同樣怯懦的聲音開始了發(fā)言:

  “所以說嘛,告訴她吧,她也經(jīng)歷過不少關(guān)于凜冽物的事情了,這樣,你不就可以獲得更多她的記憶了……難道你在獲取記憶時就沒有一點興奮嗎?不要騙自己,剛才你可是露出了貪婪的眼神?!?/p>

  微波爐多按了三十秒,趙千鶴站到一旁,避開自認為有的微波輻射,神明話語說完后,微波爐里傳來了撩人味蕾的辛香。

  還需要等待四分鐘,趙千鶴不耐煩地回言:

  “這不是告訴與否的問題?!?/p>

  “你,其實并不想救她,你只是害怕愧疚,人類的道德行為如果完全出于自發(fā),那就是高尚的;反過來,如果只是憑借著對自我的審判而催生來的善意,那就是低賤的,但人們不會在意這些,高尚或者低賤,取決于它們面對著什么。你是善良的人嗎?還是僅僅是害怕失去善良的心,而去進行一些無意義的自我證明?”神明站在微波爐前,身體像電波受了干擾一樣,有一點飄搖,似乎是故意佇立在那里,仰頭,目光壓著趙千鶴,說著說著,笑了起來,還是那個別扭的笑容。

  趙千鶴想躲開這個話題。如果不是神明這樣審判自己,或許自己還可以更堅定一點,更加堅定一點,那份要救下張瞳的勇氣。可惜。

  她不面對神明,自己說起來:

  “面要煮好了,我就不顧及張瞳小姐了,我并不了解她,不知道她吃不吃,或者會選擇什么口味?!?/p>

  “沒有回答,那就沒有。你根本沒有必要去證明自己的善良,尤其是在你根本無力承受那些世界上的重石的時候。不過不去行善的話,也沒什么的,人類會說你冷血嗎?他們甚至比你還冷漠,因為他們不關(guān)心。因此,你只是因為道德的存在而審判著自己,這不過是急迫的感覺,善良不是都不疾不徐的嗎?尤其是人們急切呼喚它的時候,它往往因自己的不疾不徐而姍姍來遲。你,那種急迫的感覺,要是再功利、再私人一點,就是純粹的偽善了……”

  “你是來給我上課的嗎?如果不是的話,就快點離開吧,一會兒張瞳小姐……”

  神明滔滔不絕,不留給趙千鶴思慮的機會,又繼續(xù)說著:

  “不,偽善一旦無利可圖,既不會陷入自我的否定中,也不會放棄獲得利益的可能性,它們更不會自我審判……所以,擺在面前的,是冷血、熱情、虛偽、麻木,你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熱情,因為這是一個顯然的褒義詞,人類肯定會對它爭奪不休。但是事實上,四項分布得很平均,甚至熱情的值是最低的?!?/p>

  然后,神明像終了發(fā)條的機偶,停滯在那兒,唇還張開著,似乎在吸入什么東西。瞳中的三角形正處理程序一樣慢慢旋轉(zhuǎn)著。

  “你要加以反駁了?!壁w千鶴看著自己的身體這樣滑稽又優(yōu)雅的樣子,更不解于那個略高的馬尾辮,好像沒有聽盡那些話語,卻又字字如彈,從槍管里迸出,射過了耳邊,自己竟有一點激動了。

  她一開口,神明就接續(xù)上了話語,依然是被微波輻射干擾著的樣子,繼續(xù)說:

  “對,你沒有熱情,也不甘心冷血,還沒有抵達麻木,又憎恨虛偽。吶,面熱好了……你只是饑渴,渴望著什么,卻也不知道那會給自己帶來什么??释那疤崾鞘裁茨兀靠赡苁怯赂野??!?/p>

  趙千鶴走回微波爐前,先從水池旁拿來兩塊抹布,都夾覆住四指,然后打開微波爐,伴著那道沖頭的溫熱氣味,她有點懷疑這碗面到底有沒有熱透。拿出后,她才看見神明又坐回了窗臺上,便自言自語一樣說到:

  “你有空替我感慨,不如去履行神的義務,也讓我知道,你的力量究竟如何?!?/p>

  “你還是不太明白嗎?但是不可否認,你正在履行神的義務。李芩冬、張瞳、你的母親……說不定還會有什么更多的人被凜冽物謀害,作為神明……就是要幫助人們擺脫凜冽物啊,又或者,引導那些傷襲者去往漂流。”

  “世界要在我肩頭,我卻只是一葉舟?!?/p>

  我可不是神的信徒,只是暫時合作而已,罷了,這句話神明也會聽得見吧?自己的思想正無時不刻被監(jiān)控,但思想又可以同時有好幾種,相互認同又相互否定,在矛盾之中并進,似乎又像是螺旋的模樣。我為什么總想逃開那樣的監(jiān)視呢。

  神明厭惡地捂住鼻子,用分不清前后鼻音的口音提醒趙千鶴:

  “那個女人,下午要和你再次見面了,你欣然規(guī)往嗎?這座城市中的某些事,又或是之前某座城市的某些事,如果你去見了她,那個叫夏汝光的女人……你已經(jīng)和那些事情有了疏遠的聯(lián)系了?!?/p>

  “你有找到我母親的蹤跡嗎?如果沒有,在你找到之前,我并不希望看見你。”

  “她不會有事情的,即便人的過去會不斷消亡,創(chuàng)造者們依然有著投自己于世界的,那份懷抱。你母親是出版社的編輯,這很好……”

  趙千鶴任那碗面晾去熱度,應該不用過多久,覓著筷子們的蹤跡,從神明所在的那個方向可以聽來隔壁的廚房里有燒開水的聲音,恰如火車進站時的轟鳴,不,不要懷念了……但是神明為什么突然沒有了聲音?

  抬頭看那兒,窗臺上還殘留著濕漉漉的痕跡,既有可能是雨點的擊打所產(chǎn)生的,也有可能是神明剛才靜坐于那里而滴留的,幾乎是一片將要隱沒的白色。

  “話說完再走啊。這家伙……”趙千鶴自言自語著,灶臺旁的抽屜里放著六對金屬筷子,想到它敲擊到碗中的噪音,自己就厭煩,卻歡喜于觸摸到金屬表面的冰冷,自己的手真的很暖嗎?但她總要忽視,這對筷子或許有著不錯的導熱性。

  母親什么也沒留下嗎?

  記得昨晚母親還說到,她正在和一個不知名的作者交談著關(guān)于一部詩歌劇的修改意見,那個作者是誰呢?母親有說過那個作者天賦異稟,可惜內(nèi)容上略有匱乏。

  趙千鶴把母親的個人信息在腦海中又過了一遍。

  陸芷,我的母親,43歲,合流出版社的文藝科編輯,政治面貌是群眾,最喜歡的事情是養(yǎng)花,昨晚的詩集的名字叫《獻給異國的阿德里娜》,還有什么?自己對母親的了解難道僅限于此嗎……不對,一定還有更多!吧……

  想不到更多了,難道自己已經(jīng)忘記了。

  想不到自己與母親一同生活了17年,兩個人竟像是重疊的平行線一樣,互相根本不甚了解。大膽的可能性也要猜想,雖然概率微之又微——難道自己的雙親并不是親生父母?可是這又無法解釋自己對這二者的陌生。

  先吃飯吧。還是不要端到房間里了,這碗面的氣味比想象中要大很多。

  張瞳小姐沒有動靜了呢。

  “張瞳小姐,你,你找到了嗎?”趙千鶴從廚房門框下探出頭,向著房間喊去,“如果沒找到的話,我一會兒幫你找吧?!?/p>

  “趙千鶴,我找到了。但是我不小心打開了劉銘辛的電腦,現(xiàn)在在恢復原樣……”

  張瞳的聲音太軟太弱,只能貼著墻才能聽見微弱的傳音。她正坐在書房的地板上,操作著矮桌上筆記本屏幕里的文檔,她其實一直都想看,劉銘辛最近夜里一直在忙著的事情到底是什么,終于找到借口了,她左手攥著兩個黑色的細手環(huán),右手拖著鼠標,看著文檔上寫著的詩句:

  “……難道你這般篤信神明,只是為了得到祂能力的一些降臨嗎?祂不過是人的反映,在河流上,阿德里娜,你看見自己的倒影多么動人,但你不曾忘記,她正引誘著你溺水……神明就在水下,祂就是溺亡卻不死的你,把祂的經(jīng)歷講述與你后,你應該已經(jīng)抵達彼岸了,這位渡河的女子,請不要頻頻回首了,大道正呼喚著你啊?!?/p>

  寫的什么玩意。

  張瞳有點失望,劉銘辛現(xiàn)在的作品太難懂了,一點也不像倆人剛認識的時候,他寫的那樣通俗,現(xiàn)在敲出的這些東西更像是一些謎題,提出謎題的人,沒有為解謎者解釋的義務,詩歌的寫作并不是單純的靠電波來對應,又不能落俗地堆詞砌句……張瞳喜歡讀詩,但早就有點疲憊了。

  目前來看,把這東西復原了吧,剛才不小心摔了一下,碰到了幾個字母鍵,按幾下Ctrl+Z就能恢復了,也是奇怪……為什么筆記本僅僅是息屏,而不是進入鎖屏狀態(tài)?

  不管那么多了……把記憶再分給趙千鶴一點吧,或許她可以用得上呢。

  “那好吧,我就不客氣了——いただきます(我開動了)……”趙千鶴總算等到那碗面涼下來了,窗邊的白跡也溶入了窗臺,她有點可惜,自己剛才應該和神明有所接觸的,絕對不是對于未知記憶的好奇,絕對不是……

  

  時間來到14:15。

  城郊的某出租屋內(nèi),低矮雙馬尾的少女抬了抬眼鏡,忍受著濕冷的雨浸,期待著雨停下的那一天。她在一本因隨身攜帶而受了潮的筆記本上寫下了幾句話:

  “人”說,“神”已經(jīng)開始行動。

  “親”還未被斬,但已經(jīng)不需要了。

  “手術(shù)”還不具備條件,社會還沒有一首流行歌。

  “我”死了,但“我”還活著嗎?多么迫切的愿望啊。

  “她”等著“我”,“他”也是,一定,要再次見面。

  “神”懼怕“我”,因此,“我”懼怕“我”。

  “光”,藏在積雨云后,于是有了隨云奔走的宿命吧。

  “我”并不被任何人凝視時,“我”就是凝視本身。

  

  李芩冬看著那副在床上躺著的易容面具,床頭柜上還有著虛假的身份證,眼神空滯。

  每兩天晚上,一個看上去三十出頭的男人都會過來與李芩冬交談著一些事情,男人聲稱,必須是面談。

  也可能因為她根本沒有手機可以聯(lián)系外界,她用來消遣時間的方法就是躺在床上看書,那本《刺殺騎士團長》,早在進入高中之前,她就非常想讀了,只是一直沒有時間,或許現(xiàn)在真是一次絕佳的時機。

  那男人還對李芩冬選的這本書贊賞有加,但僅有一次。這人看似來路不明,但和夏汝光有關(guān),據(jù)說他就住在附近,李芩冬也沒什么剩下的戒心了,自己已經(jīng)“死去”,現(xiàn)在作為游魂活著的她,又要怎樣來表現(xiàn)自己呢?所以,任這男人來交談,談的都是一些文學的內(nèi)容,基本無害的樣子,總是讓李芩冬提心吊膽。

  但是,那男人今天卻突然說自己只是短暫歸鄉(xiāng),過兩天就要去北京參加工作了。

  梳著長發(fā)的他在今天稍早時候給李芩冬留下了幾本短暫的書,都沒有標題,每一本書卻用著不同顏色的紙張來作為區(qū)分,這著實有點意思;也留下了一張票,那是十月十號在北京的話劇演出,不僅是普通的《暗戀桃花源》;還為李芩冬留下了三百元,作為短暫的接濟,以及據(jù)男人所說,那也是對李芩冬作為一個傾聽者的褒獎,也許這一層意義更多。顯而易見,三百元是不夠買一張機票或者高鐵票的。

  李芩冬就這樣裹著毯子,坐在一旦全開后就再也關(guān)不上的窗前,聽著雨聲,一邊想象著夏汝光何時會來解救自己,又想象著那個男人的名字。

  要是當時再決絕一點就好了,自己分明不怕死的……只是害怕自己的漣漪被大雨迅速掩蓋。倘若在晴天死去,人們就會比在雨天更加瘋狂也更加短暫地安插虛構(gòu)與議論,而不再有了雨天時自然而然的凜冽與恐懼。

  不必提起父母了,他們在葬禮上連影子都沒有,不過,只有那個為了李芩冬的“自殺”走訪調(diào)查的無良記者出席了葬禮,難道他真的是憐憫嗎?又或者說只是為了完成一項工作,而憑借著盡職盡責產(chǎn)生了一種憐憫的錯覺?不管是哪個可能,他的行為都值得被尊敬。

  總之,等雨停了,就去找趙千鶴吧?她肯定會很驚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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