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年來,他們見到了太多太多。
他們曾以為天下最多天災(zāi)多一點,到底問題沒有那么嚴(yán)重??烧嬲叱鋈チ瞬胖?,比天災(zāi)更要人命的,是人禍。
楚獄握著絲帕咳了兩聲后,淡淡地說道:“靠大威朝如今的那些朝臣?還是靠坐在那上面的人?與其想這些,不如換個思路?!?/p>
魏梓陽:“怎么個換法?”
“考官,努力往上爬,等到我們擁有足夠的力量后,朝臣中有貪官污吏,便安排我們自己的人手,取而代之。若是那個位置上的人不行,那就換個人坐上去。人禍都是上行下效鬧出來的,一個不行就再換一個,換到行為止。”
魏梓陽又道:“說的簡單,多少人想給他換下去啊,結(jié)果呢?他不還穩(wěn)穩(wěn)地坐在上面?!?/p>
“此事只可智取……咳咳,我們要打敗一個敵人,首先,就得了解敵人?!?/p>
“若是不能解決根源,我想我還不如回去繼承家業(yè)算了。這個皇帝,根本不值得我效忠?!卞X信一多少有些灰心了。
“愚子之見。”楚獄毫不猶豫地反駁他:“百姓根本不在乎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是誰,他們只在乎今天他們能不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臨陣退縮改變不了現(xiàn)狀,不如身居高位,咳咳,擁有足夠大的權(quán)柄與話語權(quán),這樣,才能真正的幫到百姓?!?/p>
“所以,科考我們還是要參加,盡量走得更高?!壁w天看向楚獄,問她:“微寒可是有什么想法?”
“沒什么想法,先考上去再說。老師給我下了通牒,大3元不敢想,但是他說讓我一定要拿下狀元。”
“狀元?!”
魏梓陽三人能猜到楚獄目標(biāo)不小,但是怎么都猜不到她竟然是奔著狀元的位置去的。
趙天都不免有些嚴(yán)肅了:“微寒,你要知道,從鄉(xiāng)試開始,我們的對手已經(jīng)不是單單一個淮陽府的學(xué)子了,而是整個大威朝的學(xué)子。別看大威朝現(xiàn)在情況不怎么樣,但是科考方面,大威朝皇帝從來都沒有松懈半分。”
魏梓陽在一旁連連點頭:是啊是??!殊不知這大威朝有多少文人學(xué)子,就等著這三年一次的省級大考。
鄉(xiāng)試又稱大比、秋闈,是秀才和舉人之間最大的一道坎,每個府城去參加鄉(xiāng)試的人有多少?但能考過去的人寥寥無幾。
“你們就是因為把它看得太過重要,眼前就只看得到科考,腦子里填滿了死記硬背的學(xué)識,所以大多數(shù)考生才會走不遠(yuǎn)?!背z并不吝惜自己的經(jīng)驗。
“把眼界放高一點??瓶即_實是學(xué)子們唯一能走的路,但卻不是一個人人生唯一能走的路。不可否認(rèn),考取功名、獲取官身,權(quán)與錢是行走在世上最好用的東西。但是,生而為人,有很多東西,不是權(quán)和錢能夠解決的?!?/p>
看著身邊的三臉懵逼,楚獄喘了口氣,輕咳一聲,給他們舉了個栗子:“假如說,一處城鎮(zhèn)鬧饑荒,偏偏沒人能離開這里。這時候,一個老婦人手上有個饅頭。你餓極了,說愿意給她一錠金元寶,買她手里的饅頭。你覺得,她會賣給你嗎?”
被問的魏梓陽撓了撓頭,道:“一錠金子啊,肯定賣啊。有了金子就能買通看守城門的士兵,然后就能出城了?!?/p>
楚獄搖搖頭:“說了,不能出去就是不能出去。什么情況下,寧可浮尸一個城池,也不愿放走任何一人?”
錢信一略一思考,回答道:“時疫?”
魏梓陽:“時疫加上饑荒?那不就……”
趙天:“你們的思路別跑遠(yuǎn)了,我們一開始討論的是錢和權(quán)?!?/p>
魏梓陽:“對??!權(quán)啊!拿著一錠金子去找城主呢?是府城吧?那找知府??!”
楚獄看著魏梓陽的眼神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游學(xué)三年,你怎么還這么天真?人性的貪婪是永無止境的,尤其是做了官之后。窮人想變成富人,富人想擁有官身,當(dāng)官的一個個都想往上爬,哪怕是站在親王、國公這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上的人,咳,也會盯著最上面的那把椅子。一錠金子,能滿足一個會將一城百姓關(guān)起來、看著他們活活餓死的知府嗎?”
魏梓陽:“所以……”
“所以,錢和權(quán),很多時候都是要視情況而定的。換個通俗你易懂的說法就是: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你就能擁有最高話語權(quán)。”
趙天是三人中相對最聰明的那個,他稍微思考了一下,就明白楚獄的意思了。
“你是說,兵權(quán)?”
這下,魏梓陽和錢信一又是兩臉震驚了。
楚獄點點頭,道:“如果是一個太平盛世,兵權(quán)咱們就不討論了,這條路沒有任何可行性。但在大威朝這樣的情況下,如果大威朝皇帝繼續(xù)這樣執(zhí)政下去,各地總有一天會有人揭竿而起,誓要討伐皇帝。不愿意繼續(xù)受壓迫是一個原因,若是成功,便能一朝得勢,這又是另一個原因。”
她咳了幾聲,緩了緩氣息,繼續(xù)道:“別想著不可能,這三年來,你們見到的大威朝是什么樣的,你們也該清楚。觸底反彈這個詞,不用我教你們吧?你們的政治思維能力還不夠敏銳,但我這三年中,總能發(fā)現(xiàn)有一些蠢蠢欲動的人,他們已經(jīng)被逼到了懸崖的邊緣,再往后退,便是萬丈深淵。依我看,少說三五年,多則不超過十年,大威朝危矣。危險不是來自鄰國,而是大威朝本身?!?/p>
在場三個都快接近20歲的青年,此刻都有些沉默。
這些話,這三年楚獄從未對他們說起過。她是要讓他們親眼見證一切,再提起這些話時,他們便無力反駁。
楚獄神色淡淡地給自己沏了一杯茶,沒有打擾他們,只是輕聲嘆息一句:“我想起曾經(jīng)有位前輩說過的一句話:興,百姓苦;亡,百姓苦?!?/p>
車隊緩緩駛?cè)胪?,楚青衣尋了個看著不錯的客棧停下了馬車。
周季看到從另一駕馬車上下來的四人,除了他那個向來淡定的徒弟以外,另外三人的表情都滿是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