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先生倒是想，可現(xiàn)在楚獄已經(jīng)成了他們的寶貝金疙瘩，他根本舍不得強硬一點，更何況，當(dāng)初那份由楚獄修改過后的合約里，也只是說了，每個月月內(nèi)上交一首，并沒有說明必須哪一天上交。

瘋玩了好幾天的摸魚大師·楚獄，這才想起來自己吃住是要付“工錢”的，于是趕忙站起身來說：“小僧一路長途跋涉，舟車勞頓，今天就不多招待二位了，二位請自便吧！”

說著，她趕緊回了自己的小屋子，關(guān)上門，開始奮筆疾書。

其實這個月的歌選哪一首，她早就想好了，只是一直犯懶，便沒有做這事。

院子里，只有秦舲和莫初一，兩人默默對視一眼，然后秦舲就打算走了。

轉(zhuǎn)身時，他問莫初一：“你還不走？”

莫初一有些愣，沒想到自己還有和秦舲心平氣和說話的一天。

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這就走了，我看小師父還沒把譜子寫出來，可能這兩日需要于老師幫忙，我還得回去找于老師說說這事?！?/p>

“嗯?！?/p>

*

經(jīng)過和于衾書的緊趕慢趕，加上楚獄給孟先生提的一個小小的想法，在九月的最后一天，麗雅歌廳今天晚上的盛況，是兩個月以來最明顯的一次，哪怕是秦舲都來了。

后臺中，于衾書看著楚獄，有些不高興：“怎的今日親自上了？”

“哎呀，反正小僧只是唱，根本不上臺，無所謂嘛~”

舞臺上，比較靠后的一角，一個簡易的棚子已經(jīng)搭好，輕紗垂落，讓人看不到里面的情景，楚獄還讓孟先生在那后面裝了個射燈，到時候好將人影投到紗帳上。

此時，已有歌女上臺，先行演唱她之前出的其他幾首歌了。

楚獄看向身邊的幾個舞者，問：“幾位施主可都記住了走位踩點？今夜來了不少賓客，可別出了差錯?！?/p>

舞者是孟先生特意去請來的，為了楚獄的新歌，昨天到今天，緊急排練了兩天。

帶頭的舞者點點頭，道：“小師父就放心吧，我們都已經(jīng)記住了?！?/p>

四首歌過去，終于要迎來今晚的重頭戲，臺下的賓客們也都打起了精神。

于衾書回到外面，坐在了秦舲身邊的位置。

“于先生應(yīng)該知道什么?！?/p>

“在下既是幫忙編寫和完善譜子的人，自然知道?！?/p>

“那我就拭目以待?！?/p>

“好?！?/p>

燈光暗下，一個女性舞者坐到紗帳中，射燈亮起，將她的影子投到了紗帳上。

歌曲的前奏漸起，是輕緩的。

有舞者登臺，開始隨著旋律和節(jié)奏走動。

楚獄坐在后臺，拿著話筒，這次她沒有維持太明顯的少年音，稍稍放松了一丟丟，有點雌雄莫辨的感覺，緩緩開口：

“只想駐留原地不前進，等你牽住我的手。

回過頭你漸行漸遠的背影，卻不等我開口。

這場沒有觀眾的折子戲，只是我一廂情愿的幻想。

笑也狂、哭也狂，單思枉然，心也似秋風(fēng)微涼。

風(fēng)瑟瑟，清幽湖畔蘆葦月影輕蕩。

月悠悠，冷月清秋絕唱。

雪飄飄，悄然掩蓋云譎波詭之殤。

驀然回首，暮色蒼茫。

……

你仍是我?guī)锥容喕氐脑鹿??！?/p>

隨著一句句歌詞唱出，舞臺上一對那女舞者表現(xiàn)出了兩人從相遇、相識、相知、相愛，再到別離的整個過程。

哪怕是跟進了整個樂譜記錄和伴奏完善過程的于衾書，此刻聽著有些不一樣的歌聲，他眼前仿佛浮現(xiàn)出了許多東西。

“回過頭你漸行漸遠的背影，卻不等我開口。”

他好像看到她坐在床上，靠著墻，看著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卻說著心狠的道別話語，好似下一刻她就會消失，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這場沒有觀眾的折子戲，只是我一廂情愿的幻想。”

那是一種日常，為她準備精美的食物，為她處理所有雜務(wù)，在她熟睡時抱她回房，輕輕替她擦拭?？此破降娜粘＃齾s總是忙著奔波。

她要奔波去哪？為什么好像不是同一個畫面？她為什么總是奔波在路上？為什么她看起來越來越瘦弱憔悴？

“笑也狂、哭也狂，單思枉然，心也似秋風(fēng)微涼?！?/p>

她明明那么的虛弱，明明不知喜怒哀樂，卻總想著露出笑容，安慰著眼前的人，不要為她難過，不要為她擔(dān)心。

“風(fēng)瑟瑟，清幽湖畔蘆葦月影輕蕩。

月悠悠，冷月清秋絕唱。

雪飄飄，悄然掩蓋云譎波詭之殤。

驀然回首，暮色蒼茫?！?/p>

后臺，楚獄垂著眸，輕聲唱著，眼底是她都不曾察覺的思念。

第一位面的哥哥，老師，梓陽，天哥，信一，師祖，連應(yīng)。

第二位面的In，鐘蕓，潘先生，還有吱吱。

她想起她還算康健時，騎著鴟鸮馳騁在邊疆，看著連應(yīng)羨慕的眼神，笑他區(qū)區(qū)大將軍，還比不過她一個文弱的監(jiān)察御史。

她想起她坐在室內(nèi)，眼前是琴棋書畫，腦袋上是老師的教尺，那會兒老師總說她，她是讀書的料，卻總學(xué)不好其他才藝，為此，她還下了好一番苦功。

她想起雨夜趕路，附近的叛軍埋伏刺殺，是她的哥哥帶著一眾藏在暗處的楚刑衛(wèi)替她擋著，讓她有空余的功夫遠程射箭協(xié)助。那一場伏殺，哥哥還受了傷。

她想起她站在斬首臺上，字字句句聲討著那些亂臣賊子，言辭鑿鑿，臺下的百姓們眼里，終是有了光，將來的他們，不用再繼續(xù)苦下去了，好日子總會來的。

她想起鐘蕓帶著光的眼睛，滿是熱情地對她介紹著她的又一個新的想法。

她想起潘先生，無論遇到什么問題，對待電臺直播的熱情終是不減半分，利用電臺直播，給末世的幸存者們帶去一點點的光。

她想起In，想起他對自己的無微不至，想起他招牌式的詭異又變態(tài)的笑容，想起他哪怕是為了她，也要隱忍著的瘋狂，想起……于施主。

“你仍是我?guī)锥容喕氐?，月光……?/p>

舞臺上，男舞者抱著女舞者跪坐在地，作出無聲地失聲痛哭狀，但他懷里的女子，再也無法回應(yīng)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