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棋盤橫亙在銀河之上，其中的棋局復(fù)雜程度，若有觀者，定會驚呼此為全宇宙最復(fù)雜的棋局。

蘇星塵的眉心微皺，從棋局開始后便沒再舒展過。

棋盤另一邊端坐之人，龐大如創(chuàng)世神明，即便橫跨了一條銀河，他的身影也清晰無比——那是他自己。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時，蘇星塵就斷定自己必定是在夢中了。

「蘇星塵，我們來玩?zhèn)€游戲吧？你我對弈，若是你贏了，你便能醒來，若是你輸了，你就要經(jīng)歷最痛苦之事?！?/p>

像他，卻不是他，至少他不會在內(nèi)心挑釁自己。

棋盤太大，棋子卻沒有跟著一起變大，他不知下了多久，那棋盤上已是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黑白雙色，即便是在夢中，瞧著也讓人眼暈。

長時間繃緊了心神思考，這對他來說是非常大的消耗。他琢磨了許久，又小心地下了一子，比起他的謹(jǐn)慎，他的對手每一子下的速度都很快，似乎都不需要思考，立刻就能接下一子。

“蘇星塵，你輸了。”

“……”

屬于他的白子在這句話出現(xiàn)時，在成片成片的散作星光，歸于這片夢中的宇宙。

他微微嘆了口氣，問：“既是夢，又何來懲罰？”

“你若認(rèn)為這只是夢的話，看來你也不會覺得懲罰痛苦了，對吧？那就讓我拭目以待吧，我很期待看到你臉上的鎮(zhèn)靜一點(diǎn)點(diǎn)撕裂開的過程~”

“……”

眼前的宇宙和棋盤都紛紛扭曲起來，恍惚過后，他看到了熟悉的帳頂，窗外透進(jìn)來的光很強(qiáng)，時候應(yīng)該也不早了。

他起身走出里間時，才看到外間的窗邊站著一個人。

“殿下？您何時來的？”

楚獄轉(zhuǎn)過頭看向他，眉眼間的疏離和冷漠讓他有些怔愣。

“星塵，我仔細(xì)考慮過了，你們于我來說不過只是累贅，我身邊有比你們更強(qiáng)大的In，我并不需要你們一直跟著，沒有意義。所以，我們的關(guān)系就到今天為止吧。我會解除我與你們之間的契約，你們也可以選一個喜歡的位面，看在過去的關(guān)系上，我會讓In將你們送過去。此后，你們是你們，我是我?！?/p>

心臟好似不正常的跳了一下，耳邊仿佛只剩下了蜂鳴聲，眼前之人在這一刻變得無比陌生。

他握緊雙拳，試圖用指甲在掌心中掐起疼痛，將自己帶離這樣離譜的噩夢，可疼痛仍在，眼前之人仍在。他想調(diào)用精神力破除眼前的迷障，但精神力反饋回來的信息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為什么……”

“因?yàn)槲也恍枰銈兞?。?/p>

“可是我們做錯了什么？”

“你們沒有錯，你們一直以來都做得很好，是我不需要你們了，聽懂了嗎？蘇星塵，我教你的一切，你都忘了嗎？”

他沉默下來，露出一抹凄慘的苦笑，眼中溢滿了悲痛，卻還是在努力地不讓自己在她面前露出一絲乞求。

“即便……您不需要我們了，即便您解除了契約，將屬下扔在了任意一個位面，只要屬下這顆心還是屬于您的，就算不被您認(rèn)可，屬下依舊是您的楚刑衛(wèi)，永遠(yuǎn)都不會改變，生生世世都不會改變?！?/p>

“我想你是誤會了，解除契約只是其一，其二是，我還要將你們記憶中關(guān)于我的一切通通封印，我不會再存在于你們的記憶里，你們不會再記得我。”

不……

不可以……

那是他的記憶，就算是殿下，也不可以擅自封印他的記憶，那些記憶無比珍貴，因?yàn)樗鼈兂休d著她的成長過程。

從他成為楚刑衛(wèi)的那一天起，從他第一次聽大哥敘說了她的過去時起，他的全部就只有她了。

您剝奪了屬下追隨您的權(quán)力，但您不能剝奪那些過往記憶，那是屬下余下的生命中唯一能支撐著屬下茍延殘喘的唯一力量！

好像看懂了他的想法，楚獄冷淡道：“還沒解除契約，你就想違抗我的命令了嗎？”

蘇星塵呼吸一滯，猛地抓上自己的心口，強(qiáng)忍著那劇烈跳動到生疼的不適，乖巧地垂下了自己的眼瞼，揚(yáng)起了往日那溫和的淡笑，輕柔道：“是，屬下會服從您的所有命令，至死方休?！?/p>

“既然如此，就跟我來吧，他們也都在外面等著了，我會一起將你們與我的契約全部解除?！?/p>

看著她轉(zhuǎn)身向屋門走去，他輕聲叫住了她：“殿下?！?/p>

“還有事？”她沒有轉(zhuǎn)過身來。

“在離開前，屬下還能向您討要一顆‘糖’嗎？”

她從空間里取出一顆糖果，隨手扔給了他：“趕緊吃吧，吃完就該上路了?！?/p>

看著手心里靜靜躺著的糖果，他的心臟好似恢復(fù)了正常，臉上的微笑依舊不變，他撕開包裝紙，將糖果放入口中。

嘖，真難吃。

就像是盛夏時節(jié)在廊下曬了三天的尸肉，除了蒼蠅和烏鴉，不會有生靈喜歡這樣的味道。又苦又澀，還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臭味。

他將那顆糖吐出，用包裝紙重新裹好，身周的環(huán)境在這短短的幾秒時間里再一次變幻成了之前的宇宙的棋盤。

這一次，他與對手不再位于棋盤兩邊，而是在棋盤之上，面對面，觸手可及。他也不再高大，而是與自己無二。

“你剛才那一瞬間的表情真的很精彩呢~痛不欲生，我甚至還從你眼里看到了想要?dú)У粢磺械纳裆?，你想要?dú)У舻?，還有你眼前的她。”

蘇星塵依舊不為所動：“既然不是真正的殿下，對于冒牌貨，毀了便毀了。”

“不，那是真的她~”

對手不再維持與他一樣的模樣，而是變成了In的模樣，就連臉上那惡劣詭異的笑容瞧著都是一模一樣。

“時間是公平的，即便是強(qiáng)如我們，也逃不開時間的規(guī)則~那是真的她，只不過是另外一條時間線里的她~看來那一個她作出了完全不同的選擇呢，決定放棄你們，甚至徹底從你們的記憶里消失~嘖嘖嘖，真是……殘酷得可愛啊~”

蘇星塵輕輕呼出一口氣，依舊很是平靜地道：“我一開始還希望您不會出現(xiàn)呢?！?/p>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