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人聲歸于寂靜,蟲鳴之聲越發(fā)襯得大地靜謐。
白日里睡過,所以趙顏并不困倦,但所有人都在休息,她只好靠著馬車休息,閉著眼睛,慢慢沉入夢鄉(xiāng)。
趙顏是被天明搖醒的,少年炫耀的舉著幾枚野果,笑嘻嘻的湊近趙顏“吶,阿顏姐姐,這個果子酸酸甜甜,很好吃的!”
不足少年拳頭大的野果青中帶紅,上面還有露珠。
很新鮮,一看就知道是剛采來的。
“謝謝!”趙顏隨手拿了一個“天明很厲害,居然沒睡懶覺,還采了果子?!?/p>
天明撓撓頭,嘿嘿笑,誠實的道“是大叔叫我起來的,果子也是大叔在河邊發(fā)現(xiàn)的,不過,阿顏姐姐,果子是我親手摘的!”少年神采飛揚的炫耀自己爬了多高的樹,采了多少果子,還大方的把果子分給了大家。
趙顏伸手揉揉天明的頭發(fā)“不錯,懂得分享是好孩子!”
天明很喜歡被揉頭發(fā),有被關愛的感覺,于是笑得見牙不見眼。
野果的確酸酸甜甜,趙顏還挺喜歡的,天明看她神情,湊到她耳邊,神秘兮兮的說“阿顏姐姐,我今天早上看到那個怪女人和大叔在一起說話,怪女人看大叔的眼神我覺得很奇怪!”
天明的話讓趙顏咀嚼的動作停了一下,趙顏眸光微閃,咽下嘴里東西才笑道“大人的世界,你還小,所以不懂,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一個女人欽慕一個男人,眼神自然和平常不同,她在很久之前就發(fā)現(xiàn)了。
天明撇撇嘴,很不服氣“總是說我??!”包子臉一鼓“我已經(jīng)十二歲,大叔說我已經(jīng)是男子漢了!”
對這種問題爭論,還說不是孩子?
趙顏撲哧一笑。
這一笑,如同火上澆油,天明不高興的瞪阿顏一眼,渾身散發(fā)著“我生氣了,快哄我”的傲嬌氣場。
趙顏如他所愿的安撫“好了,阿顏姐姐知道你長大了,既然天明長大了,那不好的習慣是不是要改一改呢?”
“什么?。俊碧烀饕荒樏悦?。
趙顏忍不住伸手彈了一下天明的額頭,天明一聲痛呼,捂著額頭看趙顏。
“你對雪女姑娘和端木姑娘的稱呼很有問題,應該改了!”
“可是阿顏姐姐不覺得很形象嗎?”致力于給人起昵稱的天明狡辯道“一個動不動就挖人家眼睛打斷人家的腿,一個脾氣臭得要死,一天拽得跟誰欠她錢似的,可不就是壞和怪嗎?”
“呃……”趙顏有一瞬間語塞,但在小圣賢莊當老師的經(jīng)歷也不是白來的,于是開始給天明同學洗腦……不,是教育。
“雪女姑娘兇,是因為你先做錯了事,所以她才會說那些話嚇唬你。你覺得端木姑娘脾氣怪異?可是我們認識的端木姑娘除了性子冷一些,并沒有什么不好,相反,她不僅救治了你的大叔,還不遺余力的為大家付出,是個了不起的醫(yī)者,值得大家尊重?!?/p>
“可是……”
趙顏拍拍天明頭頂,天明住口,骨碌碌的眼睛看著面前的趙顏,趙顏輕笑“天明是好孩子,心地善良,又懂得照顧身邊的人。”
聞言,天明眼睛一亮,但又很快暗淡下來“可是,大家都不喜歡我!”
孩子正因為純真,對身邊環(huán)境才會更加敏感,天明表面大大咧咧,實際上十分敏銳,周圍人對他和大叔的隱隱排斥,他能感覺到。
也因此感到失落。
他也想像少羽一樣和大家打成一片,可是……沒有人愿意接受他的善意……
如同冷暴力一般的情況,如果不是他的堅韌,早就離開這些人了。
靠不近,只能游離。每一次的無其所謂或刺猬包,都是心上的一條劃痕,不劇烈,可鈍鈍的疼。
天明的失落讓趙顏有些心酸,趙顏伸手將天明攬到懷里,天明眼眶一熱,控制著自己不哭出來。
“天明,人不能總看著自己沒有的東西,要學會看到自己擁有的。”她不想勸他原諒那些帶給他傷害的人,那樣太殘忍。
“你看,你有大叔,有我,有少羽,有月兒,難道我們還不如別人重要嗎?”
“你們當然重要了!”少年悶著聲音“沒有人比你們更重要了!”
“所以啊!他們不喜歡你,是他們的錯誤,是他們沒眼光,不要總是因為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那樣不值得!再來,與其自己一個人難過得要命,不如努力站起來,用實力取得大家的認可。”
“就像大叔那樣嗎?”
“嗯。就像你大叔那樣!”
天明笑了,眼睛的水霧消散,仰頭“阿顏姐姐,我明白了!”
趙顏點頭“天明果然聰明!”
少年人多是不經(jīng)夸的,一夸就洋洋得意,讓人忍不住想潑冷水。
“所以,你要改掉對雪女姑娘和端木姑娘的稱呼!”
天明嘴一癟,怨念的眼神落在趙顏臉上。
趙顏挑眉“你有見過你大叔對誰不禮貌嗎?”
絕殺!
蓋聶那廝,可是對敵人都很禮貌的。
“好吧!”雖然很勉強,但天明決定邁出成為大叔那樣的人的第一步——保持禮貌。
隊伍再次啟程,趙顏下馬車騎馬,和張良并肩前行,張良回頭看了一眼趙顏適才出來的馬車,少年坐在外面,手里搖著一根草自娛自樂,看起來傻氣十足。
“看起來,你很喜歡那個孩子!”
趙顏愣了一下,眨眨眼才反應過來張良說的是天明。
“他是個好孩子!”歷經(jīng)這么多磨難還能純凈如此,很難得。
張良勾唇“我還以為是”愛屋及烏四個字還沒出來,特意停下來等趙顏的雪女就已經(jīng)打馬來到兩人身邊。
咽下要說的話,張良笑著打招呼“雪女姑娘!”
趙顏亦是。
雪女清麗秀絕的眉眼舒展,賞心悅目,不愧是昔日趙國第一美人,說起來,趙顏也是趙國人,兩人算是同國。
“打擾了,是蓉姐姐讓我過來問問阿顏姑娘的傷?!?/p>
在機關城的時候,為了救端木蓉,趙顏手臂受了點傷。
“已經(jīng)痊愈,多謝掛念!”這點傷,她還沒放在心上。
倒是張良,眸色沉了沉,眨眼,又是疏朗清流模樣,快得讓人以為剛才的變化是錯覺。
雪女覺得有些尷尬,于是不再廢話,從袖袋里拿出一個小巧藥瓶“這是玉雪膏,可以祛除疤痕?!?/p>
雖然覺得沒什么用,但拒絕顯然是不合適的,于是趙顏笑著接過,禮貌道謝“多謝,也請雪女姑娘代我謝謝端木姑娘。”
這藥出處除了端木蓉,不做他想。
雪女點點頭,輕聲告辭,打馬往前去了。
趙顏無意義的笑了笑,隨手將藥瓶放進小紅馱著的包袱里。
她的皮膚好得很,尋常不留疤,自然用不著祛疤藥膏。
接下來一路無話,安靜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