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浩官是個商人,他會讀書,但與其父伍國瑩一樣,志不在讀書,經(jīng)商十余年,抵了個寒門子弟幾十年的寒窗苦讀,用一塊塊金磚壘上了三品大員的位置。伍浩官特地換上了頂戴花翎,仔仔細細地撫平了官服上的每一個褶皺,穿上厚底官靴,扯了扯宮服,唔,有點不適應(yīng),他可能是這輩子頭一回穿宮服,為了兒子,為了外商,也為了自己,為了整個怡和行,不適應(yīng)也必須適應(yīng)!
伍浩官深吸一口氣,坐上了那頂轎子:"去外僑公所!"
伍崇曜扛枷戴楨,一瘸一點地走到外僑公所門前,二目無神,普羅克托和顛地趴在窗臺上,直直地盯著五花大綁的伍崇曜,林則徐和鄧廷楨正氣凜然地站立著,鄧廷楨挺胸昂頭,中氣十足地沖屋內(nèi)吼:十三行行商、洋商聽真!立即交出所有鴉片!否則一一正法!"
伍浩官的轎子也在這一聲喊出后停下了,他聽見了鄧廷楨洪亮的聲音,猛一抖,踹了一腳轎子底:"停,停轎!"轎夫停轎,連滾帶爬地"跑出轎子,跪倒在鄧廷幀面前:"鄧大人,鄧大人!別,別!我愿意交!我愿意交!"幾乎是嚎叫,哭喊,連連求饒。
伍崇曜見到父親,又驚又怕,顫顫巍巍地喊了聲"爸",伍浩官斜了兒子一眼,與平時一樣怒吼:"閉嘴!嫌自己命長不是?"伍崇曜扛著枷鎖,艱難退了幾步,低頭淚眼婆安地坐著父親。
伍浩官瘋狂叩頭,伍浩官家?guī)状鷨蝹鳎绕渥⒅刈谧逵^念,家里的兒女是傳續(xù)香火的,是家族的希望,比自己的命都重要,伍浩官倔強地認為,兒子必須好好的。
鄧廷楨看了看伍浩官,冷冷開口:"軍兵,把他給我拎起來!"兩個軍卒大步過來,從胳肢窩下?lián)破饋恚苯颖患芷饋?,伍浩官嚇得像一個小雞仔一樣哆嗦,鄧廷楨厲聲道:聽著!把伍浩官的頂戴花翎給我扒下來!上枷號!"軍卒直接把伍浩官踢到地上,扯下涼帽,從頭把官服中兜頭扯下來,又拎起來,一下子上了枷號,外僑公所前面也多了一個扛枷戴鎖的人。
伍浩官絕望地望了望藍天,兩行清淚滾落;"寧為一條狗,莫為經(jīng)商首!"
五.完勝!完勝?義律不會不知道納爾遜,這個皇家海軍之魂,是所有英國海軍的偶像,可惜,義律自十四歲入伍,到三十歲,也沒參加過一次像樣的海戰(zhàn),他帶著遺憾退役了,在圭亞那成為了殖民總督,但他向往的一直是大海。
義律是效忠于英國的,他總是個盡愚忠者,他替代了律勞卑,希望極力地去改善中英關(guān)系,他曾極力、懇切地致函鄧廷楨,請求會面,但鄧廷楨呢?傲慢無禮!義律恨恨地想著,不會面就不會面吧,為何要用派廣州知府傳達諭令這種方式羞辱他這個大英帝國的使者?
有道是風水流輪輪流轉(zhuǎn),這句話義律原是不信的,但當鄧廷楨一次次地傳諭他把泊在零丁洋的躉船弄走,笑的就是他義律了,任憑風浪起,穩(wěn)坐釣臺,置之不理,百般推諉,若無其事,氣死你!
但林則徐來了,不得不承認,這個欽差大人有點本事,有點功夫。
林則徐剛到粵海關(guān),就被義律請到了官邸,他義律真心實意想和這位林大人交個好,擺上了一道道精致的西餐西點,熱情地招待林大人,這個一國欽差,竟不會用刀叉,只會笨拙地又起整塊牛排,一口一口用力地撕扯,實是叫人貽笑大方!但他義律堂堂外交大臣,不會失了禮數(shù),還是很禮貌,很禮貌地等他吃完,才呈上三件禮品,一件是白金煙管,秋魚骨煙嘴組合,再鑲嵌大顆鉆石的煙;一件是一盞孔明燈,精巧雅致,是上乘的傳統(tǒng)工藝品,還有一把金簪,夠意思了吧?他林則徐呢,毫無紳士風度,禮品居然當面退回,還說什么"無功不受祿",啊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