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費忽而轉身直盯著眼前這個英挺的男人。
“盧凌風,你該不會是……”
質疑和探究的眼神反轉落在盧凌風身上,加上老費忽然放緩的語速,他莫名緊張起來。
老費慢悠悠說完后面的話:“對清歌動了心思吧?”
“呼~”盧凌風長出一口氣,不是懷疑他調查顧清歌就行。
不對!
“等等,我為什么不能對顧清歌動心思?”
后知后覺,盧凌風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
也不對!
“我怎么可能對她動心思!作為朋友,我關心一下。再說了,喜君也很擔心清歌?!?/p>
眼前的老費忽而端詳起他來,盧凌風感覺自己的呼吸都不敢太快,鬢角不知道是汗還是水滴順著臉部輪廓滑落。
“行吧,清歌也沒說過不能說。但是,你要是因此,對清歌做出什么不好的舉動,我可是會跟你算賬的?!?/p>
從老費那里得知了顧清歌的情況后,盧凌風并沒有想象中的慶幸,反而也陷入了一種傷感之中。
走過顧清歌房間旁,那把一直靠在屋頂的梯子讓盧凌風身形一頓。
順著梯子爬到屋頂。果然,那個女孩坐在鋪著草席的屋頂,雙手環(huán)抱著蜷縮的雙腿,一動不動地看著清冷的月亮。
明明聽到了盧凌風的動靜,也沒有任何移動,只是慢慢道:“你見過天地崩塌的黑暗嗎?”
盧凌風走近,才看見,那眼神里什么也沒有。沒有月色,沒有傷感,沒有情感,只有厚厚的一層障壁。
接著,不等盧凌風思考顧清歌的話,回答她,女孩又自顧自開口。
“我聽見你問老費我的事了。你有什么疑問,趁我現在不想回避,問吧?!?/p>
盧凌風隔一段距離,坐在草席的另一邊。
“我不知道你父母是因為洪災去世的,現在你還會害怕下雨嗎?”
遲遲沒聽見身旁人的回應,盧凌風轉頭看向她。
被清冷月色照著的女孩,冷白色的皮膚愈加透亮,在盧凌風看來,她的樣貌比大多閨閣小姐都更像小姐。
唯有臉上隱隱的兩道疤痕和鼻梁上些許斑點,才彰顯出她皮膚的不完美。
要說裴喜君是被寵在深閨里的機靈小姐的話,顧清歌給人的感覺更像是從小被當女主人培養(yǎng)的小姐。
這幾日的相處,顧清歌的琴棋書畫和政治見解都不同尋常,有些觀點甚至是他都覺得眼前一亮的。這真的是一名普通的江湖女孩能看到的視野嗎?
“所以,你認為我是害怕下雨?”
“什么?”
“我從來害怕的都不是雨。相反,我一直都認為雨是純潔的,可是洗刷掉一切骯臟。我害怕的是生命的消逝。一個鮮活的生命太脆弱了。風催易折,雨落易沒?!?/p>
顧清歌冷不丁地接上斷了的話,盧凌風一時沒連上她的速度。
剛剛老費跟他說的話是,“清歌父母是很早就去世了的,因為在疫區(qū)治病救人,不幸也感染到疫病,來不及救治就去世了。那天也下著大雨刮著大風。而實際上,連疫區(qū)的出現就是因為連日的大雨導致的洪災引發(fā)的。所以,在這樣的雨天,清歌的心情總是會低沉些?!?/p>
因為這樣的遭遇,所以她為了生活,在幫什么人做事嗎?
有沒有做過不太好的事?
有沒有被強迫過做不愿意的事?
怎么堅持下來的?
她自己對生活就沒有期待嗎?
很多問題都在嘴邊,盧凌風不知如何回復,連想問的話也問不出來了。
不能問,也不敢問。
他這么想著,問了另外的話:“你憑自己的努力活得很好,老耆長天天跟我說,你是他見過最鮮活靈動,面容姣好的女孩了?!?/p>
“不?!币稽c縫隙沒留,顧清歌直接反駁了盧凌風的話。
“我不是。老耆長見過的體面的女孩不多罷了。橘縣這么個地方,能健康活著已屬不易,能在謀生的時候兼顧適當的體面很不容易。大家已經做得不錯了,至少他們有在認真生活。我不過是運氣好,比他們乘上了更順的風。我算面容姣好的話,為什么在富貴人家還非要掩面才能當上好一點的侍女?鮮活靈動?哪個女子不想生來就是鮮活靈動的。生活所迫,總得活著。只是與其掙扎著活,我更寧愿爭取著活?!?/p>
盧凌風沒想到,顧清歌思考的居然是這么深刻的事情。一時,就連自己的認知都動搖了。
蘇無名到底為什么懷疑她?自己該繼續(xù)防備著她嗎?這樣一個如浮萍般飄零的女孩,影響不到他們吧?連裴侍郎都看重的人,不會是危險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