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城外,春意盎然。街頭行人往來,好不熱鬧。
然而,最繁華熱鬧的街道上,卻隱約有一絲臭味傳來,越靠近街頭中心,臭味越濃,許多路人掩面而過。
側(cè)眼捂鼻,回看一眼,臭味來自于福滿門客棧。準(zhǔn)確來說,福滿門客棧前,擺了一個小攤,仿佛有屎的味道。
小攤上掛了一個幡,書寫五個大字:“柳州螺螄粉”。
攤主是一個膚色黑黑的年輕小伙子,正倒騰著扇子散去熱氣。抬頭望望天,該死的熱。細(xì)看過去,小伙子皮膚雖黑,卻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五官好看。
沈心語來西域之后,女扮男裝,擺攤賣螺螄粉也有一年了,生意很一般。首先,手工搓米粉很難,一天出不了多少貨。其次,沈心語手藝也不是很好,加上螺螄粉味道本來就奇特,不被路人罵就不錯了。
每天連本帶利的算,收到的銅板也不夠支付攤位費。畢竟螺螄粉太臭,兼之一定要選最熱鬧的街道擺攤,得給福滿樓客棧多加錢。
生意太難做了!
螺螄粉雖然臭,但也有口味奇特的人,就好這一口,而且越吃越上癮。今天總共就帶了十碗米粉的量。下午才來了半個時辰,十碗螺螄粉就賣完了。
沈心語挑著扁擔(dān)漸行漸遠(yuǎn),福滿樓客棧的店小二也松一口氣,螺螄粉走了,空氣都清新不少。
罵罵咧咧自言自語:“這一天就賣幾碗,也不掙錢,真不知道圖啥?”搖搖頭,轉(zhuǎn)身去了后廚。
而沈心語這邊,走到深巷的一處小屋中,將扁擔(dān)和兩個筐放下,換上臟衣服,戴上草帽,拎著木桶,匆匆再出發(fā),要去干正活了。就螺螄粉這生意吧,能把自己餓死。
沒幾分鐘,便走到一戶富農(nóng)家。
這兩天的任務(wù),就是幫這家人建茅廁。
沈心語手腳麻利,從桶里掏出灰鏟、錘子、鋸子等,就開始和稀泥,壘土墻。別人都夸,這姓沈的小子,雖然年輕,建造出來的屋子茅廁啥的卻不一般,省材料省人工,還牢固保暖散熱通風(fēng),物美價廉。
麻布衣裳下,胳膊已經(jīng)練出了肌肉,兩手也都是老繭和水泡,沈心語暗自叫苦,一入土木,終身土木。提桶跑路跑不了,賣螺螄粉費力不討好,安心打灰才有飯吃這樣子。
但心里也時刻警惕著。
沈心語是兩年前穿越過來這個朝代的,那是公元2044年,當(dāng)時的她正坐著地月空鐵去往月球,給博士導(dǎo)師做課題,也就是去月球的工地打灰。
不知道發(fā)生什么,在空鐵上睡一覺,中途發(fā)生了一場莫名其妙的事故,醒來就在這個朝代了?;甏┝艘粋€叫沈冰心的富家千金,雖然說是富家千金,但是待遇跟林黛玉差不多,都是住在外租家。
十五年前,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一家之主沈耀突然跟妻子鬧翻,將妻女趕去了娘家,沈耀自己從此下落不明。
幼小的沈冰心,時長鬧著問娘親,父親去哪兒了,但都沒有答案。
然而,過去三四年,卻經(jīng)常有人明察暗訪去外祖家打聽父親沈耀下落。這些事情,沈心語不太記得了,她穿越過來時,記憶不完整。
被家人告訴,是有一個探訪的人將沈冰心打暈了,再醒來,就是沈心語了。家里人就只當(dāng)沈冰心被打失憶了,穿越后,又經(jīng)歷了大大小小兩次刺殺。
沈心語在深夜時,聽見母親夢話提到父親,趁機(jī)搖醒母親提問,知道沈冰心的父親沈耀在四方城,就借著要來四方城找父親,避免長久相處,被家人發(fā)現(xiàn)不是本尊。
從中原到西域,山也迢迢水也迢迢,沈心語花了大半年。
來了以后,當(dāng)然沒去尋找拋棄妻女的沈耀,就算父親有苦衷,那就更證明父親不想被發(fā)現(xiàn),自己就別去打草驚蛇了。何況,她不是真的沈冰心,而是來自異界的沈心語。
想到這里,暗自奇怪。
為啥進(jìn)了四方城后,反而沒了追殺呢?
算了,不想了。安心打灰吧,今天給這家茅廁封頂后,明天要去劉員外家砌圍墻了。
不爭分奪秒干活,房租和螺螄粉攤位費就交不起了。
憑著自己一身打灰本事,本可以把事業(yè)發(fā)展得如火如荼,奈何這個世界太危險,沈心語只能藏拙。
沈心語剛來沒多久就發(fā)現(xiàn),中原大概還屬于唐朝,也是李姓天下,也有叫李世民武則天的皇帝。這是個亂世,是發(fā)生安史之亂以后很多年的事情,除了沈冰心家所在的大唐,還有大梁、大燕、大楚……
至于是屬于真實歷史還是架空,沈心語就不知道了。她只是個工科生,歷史學(xué)得不具體。
說這個世界危險,不僅是因為這是亂世,還因為這里竟然有武俠!
那些江湖人士輕功水上漂,一劍殺十人都屬尋常。。
從沈心語聽到的江湖說中,武林高手包括但不限于:女神龍上官燕、鬼見愁司馬長風(fēng)、嶺南七刀、苗疆三毒……
最近的還有楓林山莊莊主夫婦,他們只有個獨子,叫石景天,仗著武功欺男霸女的,隔三差五上街強(qiáng)搶良家婦女。沈心語女扮男裝,加上打灰?guī)啄?,皮膚曬黑,雖然免去了xing騷擾,然而卻也被石家家丁狐假虎威的收過保護(hù)費。
四方城也很亂,普通人要活著實在不易,若非有迫不得已的原因,沈心語也不敢來這四方城擺攤賣螺螄粉,拋頭露面,生怕小命不保。
因為要藏拙,沈心語不敢暴露本事,只能接點零散活,打個旱廁造個圍墻啥的。明天的劉員外家要求高,要求給圍墻中修葺3個拱形圓門,想效仿江南水鄉(xiāng)的情調(diào),恰巧沈心語自稱中原客,又有這個技術(shù),才能接下來這個大活。談下來的價格還算理想,完工后應(yīng)該能換個鐵桶、再添兩件衣裳。
就這樣早晚打灰,下午擺攤賣螺螄粉,每天過得特別充實,也有疲憊之感,很快十天又過去了。
日子來到了四月十七,一月一到訪的大姨媽來了,沈心語打算輕松點,沒提前安排建筑活。但是螺螄粉是風(fēng)雨無阻的,下午賣了一半螺螄粉后,便想獎勵自己一餐好飯。
將籮筐蓋上,扭身進(jìn)了福滿樓客棧。今日的福滿樓客棧張燈結(jié)彩,熱鬧非凡。貴是貴點,味道也好,而且只是沒想到,這鼓起勇氣的奢侈一頓,還帶來了意外收獲。
「小二哥,給我上一斤羊排,一盤臭豆腐」,沈心語一邊肉疼錢一邊期待羊肉,筷子敲打著桌面。算下來,得一百四十文,是一天半的工錢。
小二哥笑罵:「沈小哥,你賣的螺螄粉,可比這臭豆腐還臭啊,咋還想著點臭豆腐呢!」
沈心語和氣笑笑,不做回答。
飯和肉上桌,沈心語倒了一杯免費的茶水,大快朵頤。
中間,有個煞氣很重的雄偉男子,拎著一把大刀走進(jìn)了客棧,沈心語抬頭看了一眼,也見怪不怪,低頭嗦了一口手指的油脂,繼續(xù)專心致志手撕羊肉。轉(zhuǎn)眼,一碟羊肉,只剩下兩根小肋骨。
好吃,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