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說了嗎?將軍府嫡子姜墨景年方十八,已是舞刀弄劍、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日后文能做宰相,武能承家業(yè),真是了不得,了不得??!"
“可不是嘛,將軍府有此天之驕子真是福運呢......”
烈日當(dāng)空,茶館酒樓里所談?wù)摰奶熘溩咏罢斨柟庠诰殑Α?/p>
少年雖年少,劍法卻嫻熟。
利劍配郎君,郎君佩利劍。
百花叢中,一襲紅衣若隱若現(xiàn),穿梭于庭院之中,剪碎幾縷光線,卻甚至不曾起風(fēng),落葉蕭蕭而下,分成兩段回到土里。
“公子,”婢女姜閑輕輕福身,嘴角恭敬而機械地上揚成45度,“沈家小姐沈詩晨在大廳等您?!?/p>
“知道了?!鄙倌晔談Γ旖歉‖F(xiàn)一絲笑,把劍遞給姜閑,步履匆匆走向大廳,頭也不回道,“幫我把劍收好。”
一進屋里,少年的聲音爽朗,引得屋中少女猛地一抬頭,喜不自禁叫出聲來:“姜墨景!”
“站著做什么?快坐快坐?!苯跋癯椴閷W(xué)業(yè)的夫子般一本正經(jīng)地問道,“最近可有又習(xí)得什么曲子?”
沈詩晨卻是頹然地擺擺手:“別提了,我壓根就不是學(xué)琴的那塊料,父親總說這不對那不對,哪哪都不對。”
“什么曲子,竟能難倒我們天賦異稟的沈家小姐?”姜墨景拿出一張收藏已久的木琴來,美輪美奐,古典清秀,精致而不張揚。
姜墨景把撫琴的位置讓出,做著“請”的姿勢:“我聽聽,這曲子有多難?!?/p>
“你別不信,真的好難?!鄙蛟姵慷俗偾埃觅€氣的語氣說著,將手搭到琴上,臉上勾起笑容,“倒是好琴?!?/p>
好琴襯美人,美人奏好琴。
纖細的手指輕輕撫弄著白色的細弦,彈出一個個美妙的音符,彌漫在空氣里。
一曲終了,余音繞梁。
“不錯嘛,”姜墨景笑吟吟地迎上來,“你總是這么謙虛,尊父也是夸張了......”
“你這么說,我可該驕傲了?!鄙蛟姵科鹕?,笑得溫柔,“有什么指導(dǎo)意見嗎?我可是以學(xué)習(xí)琴藝之名前來的,若是沒有精進,怕是免不得家父責(zé)罰?!?/p>
沈詩晨可知道,這位姜公子在外人前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害怕她受罰——小時候,沈家父母每次作勢要罰她,這位小公子就會前來救場,替她受過一類的事情更是不勝枚舉。
沈母還開玩笑說:“你啊,這是要把我們沈詩晨給寵壞嘍?!苯澳菚r太小,聽不出其中的意味,還揚起小小的臉龐,露出稚嫩的眉眼,里邊卻有著不同于普通孩童的認(rèn)真:“寵不壞?!迸律蚰笡]聽清或是會錯意,他還貼心補充道:“沈詩晨怎么寵,都不會被寵壞?!?/p>
寵不壞的,因為,她是沈詩晨啊。那個純真可愛的小女孩,都未曾見過世間人心險惡。這樣的沈詩晨,姜墨景連好好放在手心里呵護都來不及,又怎么會怕她被寵壞呢?
不出所料,姜墨景一聽她會受罰,真的打住閑話,認(rèn)認(rèn)真真教起琴來,不敢疏漏了半分半毫:“這古琴啊,你的左手彈得些許生疏,再多練習(xí)便好;右手彈時要求干脆利落,不可拖泥帶水,你對自己要更自信些......”
“那你示范一下?”沈詩晨試探性地喚一聲,“姜少師?”
"胡叫什么?"姜墨景清了清嗓子,不自在地坐于琴前,殊不知自己的耳垂染上幾分微紅,“我,我彈給你聽就是了......”
手法嫻熟自在,左右手各有分工,一人一琴,似是老友重逢,無數(shù)知心話呼之欲出,別具高山流水之風(fēng)。
沈詩晨頻頻點頭,崇拜地看他:“不愧是天之驕子姜少師,就是比學(xué)生厲害多了?!?/p>
“過,過譽了,過譽了?!毖垡娚倌暌咽敲骖a通紅,沈詩晨也適可而止,不再打趣他。
空氣寂靜許久,沈詩晨小臉微紅,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羞澀頷首:“姜少師如此才華橫溢,不妨......”
“那個......”二人同時開口,誰也沒聽清誰說的話。
“你,你先說吧?!鄙蛟姵可踔敛桓抑币曆矍叭?。
“咳咳,”姜墨景緊張得眼睫微顫,“我十八歲生辰就要到了,那日我們府上會大辦宴席,我想邀你前來,如何?”
“那自然是好的,你的十八歲生辰我定會前來,我十八歲那日你可也要來?!鄙蛟姵看鬼?,雙頰紅暈消散。
“好,一言為定!”姜墨景把右手小拇指伸出,“我們拉鉤。”
“都快十八了,還這么幼稚?!痹掚m如此,沈詩晨還是伸出了左手小拇指,“一言為定?!?/p>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小狗!”異口同聲的話,在心底埋下了一顆種子,等待著愛意的灌溉,那種子生出的花,一定是世間最美的花。
“對了,你剛剛要說什么?”姜墨景想起剛才沈詩晨與自己同時說出的前半部分沒聽清的話。
“沒,沒什么?!鄙蛟姵裤读算叮灰а肋€是一笑而過,“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p>
“也是,出來時間久了尊父怕是會擔(dān)心?!苯耙酪啦簧岬貙⑸蛟姵克椭灵T口,“回去注意安全。”
“嗯,再見?!?/p>
踏出將軍府,沈詩晨又恨自己太膽小了,方才已到口邊的話終是咽回......
姜少師如此才華橫溢,不妨再加一個身份?
——做小女子的,身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