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這并不是什么好主意……不如說，這是祁鶴翎做過最后悔的事情。

明知他在看，卻偏要問，明知他不會乖乖的告訴自己，卻偏要挑釁。

這次的死亡他并不恐懼，不如說是還來不及恐懼，便已經(jīng)死過了一次。

祁鶴翎該死……

這個所謂的君主，當(dāng)?shù)暮翢o面子，說殺就被殺了。

怒火蹭的一下沖上來了，祁鶴翎紅著眼撲上去，用力的掐住空的脖子，看他因無法呼吸而漸漸變的青紫的臉，他這才意識到，原來空也是會死的。

而空的眼中卻毫無情緒，即便處于死亡邊緣，也沒有做出任何求生的動作，看向他的眼神里甚至沒有分毫憤怒、亦或是一點點驚訝的情緒。

反而……

祁鶴翎不準(zhǔn)這樣看我。

這種憐憫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他在可憐我嗎？

可死的人明明是他！

看著這眼神，祁鶴翎認(rèn)為這是一種挑釁，手上的力氣更大了一些。

祁鶴翎不許這樣看我?。?/p>

這次他的聲音更大了些，猶如怒吼。

空呵……

察覺到他的聲音，祁鶴翎的力氣微微松開了一些，最后直接后退幾步，將空甩開。

理智突然占據(jù)上風(fēng)，他忽然意識到，現(xiàn)在還不是殺他的好時候。

深淵那邊需要他，自己失去的記憶還在他的手里……復(fù)活坎瑞亞計劃在他的手里。

看著空虛弱的跌倒在地，劇烈的咳嗽幾聲后，緩慢的站起身，嘴唇一張一合，好像在說什么。

他聽見了，但卻不敢置信。

怎么都想不到……這句話，這句常被自己掛在嘴邊的話，會出現(xiàn)在他的口中……

空殺了我！我讓你殺了我?。∧悴皇且獨⑽覇?？

他怒吼著，一步步朝祁鶴翎靠近，而他卻一步步后退，直至河水蔓延到腳邊，無處可退。

那份恐懼又重新出現(xiàn)在他的雙眸中，而原本怒吼的空，聲音卻忽然變的溫柔，像是情人間的呢喃，又像是走投無路的信徒對神明祈禱。

空我親愛的，摯愛的……我的王，我的朋友，我的囚徒……

忽然間，祁鶴翎的視線中失去了他，在那雙微微放大的湛藍(lán)色瞳孔里，最后只看見一抹金色下墜。

是他——跪下了。

跪在他的腳邊，又像狗狗討好主人般的用頭蹭著他的大腿，親昵又像是被逼入絕望的境地。

空我分明親手將心剖出來送給你了……你為何不屑一顧？為何棄我于塵埃？為何跌我于谷底？為何？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他分明是下跪的，語氣分明是渴求的。

為何身居高處的上位者，卻流下了恐懼的淚水，渾身止不住的發(fā)抖。

他不會忘記這夜的。

這夜，一向自詡聰明的祁鶴翎，卻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又一次的被剖開心腹，又一次的將河流里的水染紅，又一次、又一次……

無止境的死去，歇斯底里的崩潰與瘋狂。

直到月光穿透烏云，如銀紗般輕柔灑落，這位臣子才終于停止了對君主的折磨。

最后，他的掌心覆上君主的額頭，動作亦是如此溫柔，一如初見那般，那時他還沒有被玷污，還滿心都在想著要尋找自己的妹妹。

空鶴翎，睡吧。

他笑著，卻有一滴淚順著血污流下。

然后他松開了手，任由那一灘血污融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