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往事

關(guān)山鎮(zhèn)

小鎮(zhèn)坐落于京州邊緣，群山連綿起伏，草木豐茂，是京州一級生態(tài)保護(hù)區(qū)，空氣質(zhì)量是說不出的好

關(guān)山鎮(zhèn)一共五條村子，不過這次有兩個醫(yī)院下來義診，一個醫(yī)科大附屬醫(yī)院，一個市人民醫(yī)院，附院來的人多承包了三條村子的診量，剩下的兩條就歸于市人民醫(yī)院劉耀文和科主任這次義診地方就是守林和護(hù)林兩條村

關(guān)山鎮(zhèn)是生態(tài)保護(hù)區(qū)，很多項目工程都不能搞，經(jīng)濟(jì)也一直提不上去，久而久之鎮(zhèn)上和村里的人就越來越少，鎮(zhèn)衛(wèi)生院的院長跟他們說，現(xiàn)在留在這里的大部分都是留守兒童和初代護(hù)林人

老人和小孩的身體是最容易出問題的，所以市里每年都會派人下來義診，如果真查出有什么問題，市政府會報銷醫(yī)藥費，這也是對關(guān)山鎮(zhèn)的優(yōu)待政策

守林村和護(hù)林村加起來才一百多人，多半都是老人和小孩，他們先去的守林村，村如其名，村子就在山腳下，是上山的必經(jīng)之地

村長是個憨厚的男人，開著三輪車來接他們進(jìn)村，科主任坐在車頭和村長拉家常，劉耀文和其他三個醫(yī)生，醫(yī)療箱一起擠在后頭

村里的路蜿蜒曲折，但村長開的四平八穩(wěn)，再加上沿途風(fēng)景不斷，幾人有說有笑的進(jìn)了村

村委會是幾間小平房連起來的，門口搭了棚子，還放了乒乓球臺，幾個老人在樹底下坐著聊天，見有生人來，拿方言問這是干啥，村長笑著給他們解釋，說是政府派人來看我們的

村長領(lǐng)著一行人進(jìn)了最里邊的一間平房，兩張上下鋪靠墻并排，墻面和地板都干凈明亮，床上的被褥折成了豆腐塊，桌子和凳子也都一塵不染

幾人都被這環(huán)境給驚艷到了

村長村里幾個嬸子知道政府有人要來，前兩天就把被套和席子洗干凈，就是我們這晚上上廁所洗澡不方便，得到外面去

村長轉(zhuǎn)頭看向一旁的邵朗清解釋道

村長大哥，這房里就兩張床，他們小年輕睡一起，你要是不嫌棄，就去我那睡，也上下鋪，枕頭被子都是干凈的

劉耀文知道這位科主任是個隨和的人，剛到科里的時候，對自己照顧頗多

邵朗清握著村長厚實的雙手

邵朗清不嫌棄，老哥，我可還有很多話想問問你的，咱們今晚聊個盡興

村長你不嫌我啰嗦就行

邵朗清老哥，義診點在哪啊，我們可不要忘了正事才行

村長就在村委會，你們來之前已經(jīng)開過廣播叫人了

邵朗清讓幾人收拾好東西，跟著村長出去

村民已經(jīng)三三兩兩站在村委會門口聊天

幾人支好桌子，便開始問診，老人家反應(yīng)慢，他們幾個人都很有耐心詢問身體有哪里不舒服的

關(guān)山鎮(zhèn)山清水秀，環(huán)境污染少，老人家吃的東西都很健康，身體沒什么大問題，除了幾個血糖偏高

一直到中午十二點，村民都回去吃午飯，他們才歇下來

一個小孩子急沖沖地從村口跑過來，拽著村長的手

小孩伯伯，有個哥哥在小山坡上摔了，你快去看看

村長一聽就急了

村長小山坡？前兩天剛下過雨，那小山坡滑得很，怎么會有人跑那去？

邵朗清聽了，叫他們準(zhǔn)備好東西要過去救人

劉耀文想了一下，山坡路滑，這么多人去萬一有誰再摔就不好了

劉耀文邵主任，咱們這么多人去也不行，不如就讓我跟陳醫(yī)生去吧

被點名的陳觀瀾也立馬接話

陳觀瀾邵主任，我們倆去就行了

邵朗清那你們一定要注意安全

邵朗清老哥，帶這兩個孩子趕緊去看看吧

村長好好，你們跟我來

兩人拿了一些急救藥和消毒水紗布，就跟村長快步走了

而小山坡摔倒的人正是出來寫生找靈感的宋亞軒，他回國這些日子見了不少親戚朋友，除了馬嘉祺

在家躺了兩天，在手機看到關(guān)山鎮(zhèn)生態(tài)景色宜人，一時興起就背著畫板出來找靈感，到護(hù)林村時，他看中小山坡觀賞位置好，只是沒想到爬到半路，因為下雨泥土有些松塌，一個不留神就摔了下去，連摔帶滾飛出去好幾米

等他回過神來想站起來，才發(fā)現(xiàn)兩邊膝蓋都摔破了，皮肉外翻，鮮血直流，染紅了那條米色褲子，腳踝處隱隱作痛，連兩只手掌心都因為破皮而全是血，畫板也摔得四分五裂

劉耀文和陳觀瀾趕到時，宋亞軒正想辦法讓自己站起來，兩人和村長看得心驚膽戰(zhàn)，劉耀文直接大喊一聲

劉耀文你別動，我們上去接你

宋亞軒看見黑色運動服的男人，心想，有救了

劉耀文村長，觀瀾我上去把人接下來，你們在這等我

陳觀瀾不行，一個人上去太危險了，我跟你一起上

劉耀文沒事的，兩個人上去反而更容易出事，放心吧，我有數(shù)的

陳觀瀾也不好再說什么

小山坡路窄，但并不算陡，劉耀文想好上去下來的路線，便一個人爬了上去

宋亞軒看著他越來越近，直至到跟前，男人的五官被驟然放大，身上還帶著若有若無的消毒液味，一時間竟沒反應(yīng)過來

劉耀文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聽得到我說話嗎？

又低頭去查看宋亞軒的傷勢，被鮮血染紅的褲子還是讓劉耀文擰起了眉毛

見宋亞軒不回應(yīng)，他耐心問道

劉耀文你現(xiàn)在能說話嗎？頭痛不痛啊

身上的痛感還在不斷傳來，宋亞軒只說了一個字

宋亞軒疼

劉耀文慶幸這人還會說話，于是他小心翼翼把人抱起，也盡量避免觸碰到傷口，雖然劉耀文很小心，但劇烈的疼痛還是讓宋亞軒的眼淚流了出來

劉耀文看了雙通紅的眼睛，輕微地嘆了口氣

劉耀文忍一會啊，咱們現(xiàn)在就下去了

劉耀文瞥見手上也有傷口

劉耀文把手搭脖子上來，等一下和衣服黏一塊不好消毒

宋亞軒聽話照做，男人的懷抱平穩(wěn)溫暖，他竟生了點貪戀之心

很快，劉耀文抱著他下了山，村長和陳觀瀾看到他的傷勢都倒吸一口涼氣，再來晚一點血都流干了

村長孩子，你是哪人??？來這玩的還是找人?。克こ蛇@樣，你爹媽得心疼死啊

宋亞軒隨便找了個理由

宋亞軒我是城北人，過來玩的，不小心就摔了

劉耀文把他抱回村委會

宋亞軒看著男人沉靜的面孔，欲言又止

邵朗清看到人回來，給他看了一遍，確認(rèn)過只是皮外傷，讓陳觀瀾和其他人去吃飯，留下劉耀文給他處理傷口

劉耀文把粘在傷口上布料剪下來，宋亞軒禁不住痛嘶了一聲

劉耀文你褲子跟傷口都連一塊了，處理起來是會有點疼的，等一下消毒敷藥會更疼，忍一下就好了

劉耀文我盡量輕點

二十分鐘過去，傷口終于給處理好了，劉耀文給他腳踝做了冰敷，痛感緩解不少

劉耀文你這腳回去之后去骨科拍個片子看看，要是骨頭斷了就麻煩了

看著劉耀文專注的給他敷藥包扎，宋亞軒便問了一些好奇的問題

宋亞軒你叫什么?。磕膫€醫(yī)院的醫(yī)生，是外科醫(yī)生嗎？你怎么會知道我摔了？

劉耀文聽著一個又一個的問題，不免覺得有些好笑，剛才叫得兇，現(xiàn)在跟個小機關(guān)槍一樣問個不停

他包扎好傷口后，用筆寫了兩句話給宋亞軒

劉耀文，市人民醫(yī)院，肝膽外科

宋亞軒看到后面還寫著“靜養(yǎng)”兩個字，嫌他話多？

宋亞軒小劉醫(yī)生，今天謝謝你了

宋亞軒醫(yī)藥費要怎么給你們？

劉耀文在一旁收拾東西

劉耀文我們是下來義診，不收錢，你這個也算吧

劉耀文收拾好藥品和器械后，問了一句

劉耀文你怎么回家啊？家里有人嗎？

宋亞軒想著自己現(xiàn)在這副樣子肯定不能被家里看見，他想來想去，就只想到馬嘉誠

宋亞軒我大哥在家，但我不知道有沒有空過來，你們不走嗎？

劉耀文我們明天再回去，你那手機我看了，摔得不成樣了，但卡應(yīng)該還能用，還有那外套都被樹枝勾爛了

宋亞軒接過劉耀文遞來的電話卡，又看向那件破破爛爛的外套

在劉耀文出門前，他抓著劉耀文的袖口

宋亞軒小劉醫(yī)生，能不能借一下外套，有點冷

劉耀文把外套蓋住他肚子，就出去吃飯了

陳觀瀾見他進(jìn)來，起身去給他盛飯

陳觀瀾人沒事吧？

劉耀文沒什么大問題，都是皮外傷

陳觀瀾摔成這樣，可得養(yǎng)些日子才行

吃完飯的陳觀瀾收拾好碗筷，給劉耀文端了碗湯，轉(zhuǎn)身去洗盆里的臟碗

在樹底下休息的邵朗清見劉耀文出來，他走到房門外看了眼宋亞軒

宋亞軒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手上拿了本看不懂的醫(yī)學(xué)書打發(fā)時間

他在盤算著找一個合適的時間給馬嘉誠打電話

隔壁的劉耀文把米飯加點開水煮成了粥，又問村長要了兩個雞蛋來炒咸菜

邵朗清進(jìn)來時，他正攪拌著鍋里的飯

陳觀瀾邵主任

劉耀文邵主任

邵朗清那孩子沒什么大礙吧

劉耀文沒什么事，我這給他煮粥呢

邵朗清耀文，你不覺得他有點眼熟嗎

眼熟？剛剛陳觀瀾還和自己提起這話

一旁的陳觀瀾也想證實自己的猜想

他翻出一張照片，是國家美術(shù)館的公眾號發(fā)出來的

那會兒的宋亞軒穿著一件藍(lán)色襯衫，臉上盡顯少年意氣，身邊是一絲不茍的林序青

陳觀瀾我爸是干新聞的，他前兩年采訪過著名畫家林序青，而這位就是林序青最后一個關(guān)門弟子，宋亞軒

陳觀瀾邵主任，你說的是他嗎？

邵朗清看著照片，點了點頭

邵朗清沒想到咱們還救了個公眾人物啊

可邵朗清認(rèn)出宋亞軒卻不是這個原因

劉耀文一邊煮粥一邊聽陳觀瀾說話，到最后卻只記住了“宋亞軒”這個名字

他把煮好的粥放到風(fēng)扇旁邊晾涼

邵朗清耀文，那孩子怎么回去??？總不能在這待兩天吧

劉耀文他說他大哥在家，但不知道能不能過來

邵朗清那，就先讓他在這休息吧

劉耀文我明白，邵主任

劉耀文吃完了飯，粥也沒那么燙了，他端著粥和雞蛋到房間里去

宋亞軒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手上的書也掉在地上

劉耀文撿起一看，那是什么書啊，是自己的醫(yī)學(xué)筆記

他輕輕推醒宋亞軒，生怕弄到傷口

宋亞軒一副沒睡夠的樣子看著他

劉耀文感覺怎么樣啊，給你煮了粥，吃點吧

宋亞軒坐起來，看著桌上的粥，才發(fā)覺自己好像真的有點餓了

劉耀文自己吃得了嗎

宋亞軒想，就算吃不了，喝都得喝完，總不能讓人家喂吧

宋亞軒可以，我自己來就行

因為受了傷，宋亞軒吃得每一步都緩慢小心

劉耀文你家里人什么時候來接你？

宋亞軒應(yīng)該是下午來

說起這個，宋亞軒就提起自己剛剛借了村長手機給大哥打了電話

其實借電話的人是沈出寒，今天有外賓來訪，馬嘉誠到國務(wù)院接待外賓

宋亞軒簡單說了整個過程，沈出寒沒敢打擾同外賓交流的馬嘉誠，跟宋亞軒說會派人過去接他

只是宋亞軒沒想到來的人會是馬嘉祺

福叔給丁程鑫的粥里放了點助眠的藥材，導(dǎo)致馬嘉祺一覺睡到了兩點多

馬嘉祺醒來后發(fā)現(xiàn)空蕩蕩的房間，他一下子沖出房門，樓上樓下，安靜如常，丁程鑫就好像一陣風(fēng)，匆匆來一趟，只為他安心，而后又悄無聲息地離開，讓他無處可尋，他失魂落魄地走回房間

他坐在床上，瞥見床頭貼著張便簽，只有短短兩行字

認(rèn)真吃飯 ，好好休息

接到電話上來的福叔在門口看見馬嘉祺失神的樣子，心底里嘆了口氣

福叔（簡園管家）二少爺，大少爺那邊來電話，說是表少爺在關(guān)山鎮(zhèn)摔傷了腳，大少爺這會兒在國務(wù)院，讓你抽空去給接回來，還說別讓舅老爺他們知道

馬嘉祺亞軒？他怎么樣了？

福叔（簡園管家）說是傷的不嚴(yán)重，沒什么大礙

馬嘉祺對這個弟弟也是疼愛非常，幼時的宋亞軒乖巧可愛，最喜歡跟在馬嘉祺后頭喊哥哥，后來拜入林序青門下，出國開畫展，馬，宋兩家也是傾盡全力地托舉

馬嘉祺福叔，備車，我現(xiàn)在過去

福叔（簡園管家）是

到了關(guān)山鎮(zhèn)，馬嘉祺見到的第一個人不是宋亞軒，而是劉耀文

劉耀文剛給最后一位老人問完診，馬嘉祺就出現(xiàn)在眼前，一身休閑衣服，讓劉耀文想起六年前溫柔沉穩(wěn)的馬嘉祺，而眼前的這位，殺伐果斷，從容不迫

馬嘉祺耀文，好久不見

劉耀文馬總?cè)绽砣f機，自然不是時時能見的

馬嘉祺聽出話里的弦外之音，也明白劉耀文是因為六年前的事對自己心存怨憤

陳觀瀾瞧出氣氛不對，跑過來插話

陳觀瀾這位先生是來接人的吧，他在那個房間

馬嘉祺看了眼沉著臉的劉耀文

馬嘉祺聽說你們救了個人，那是我弟弟，謝謝你們

陳觀瀾暗中用手推了一下劉耀文，劉耀文還是一言不發(fā)

陳觀瀾我們職責(zé)所在，你客氣了，你弟弟在那個房間休息，去找他就行了

馬嘉祺看著沉默的劉耀文，說了句“謝謝”便走了

劉耀文低頭收拾東西，明眼人都看出來不對勁

陳觀瀾怎么？跟人家有仇，我還沒見過你臉臭成這樣

劉耀文心煩意亂，他看向房間，宋亞軒坐起來拉馬嘉祺的手，嘴里不知道說什么，臉上笑容不斷，他就更心煩意亂

劉耀文沒有

陳觀瀾沒有？劉耀文，咱兩大一開學(xué)就認(rèn)識，你什么人我還不清楚，口是心非

然后，心煩意亂的劉耀文就不說話了

房間里，宋亞軒見到來人是馬嘉祺幾乎是從床上彈起來來的

打死他也想不到沈出寒竟然找馬嘉祺來接他，如果說他對馬嘉誠是尊敬，那么對馬嘉祺可能就要加上一個“畏”字，小時候馬嘉祺對他好是真好，每次有好東西都第一個給他，但嚴(yán)格也是真嚴(yán)格，林序青夸他基本功扎實，其實都是馬嘉祺每天花幾個小時親自盯著他練出來的

宋亞軒哥，你怎么來了

馬嘉祺繃著臉把他全身上下看了一遍，是真的沒什么大礙，才把心放下來，看到手上也包著紗布，臉?biāo)查g又陰下去了

一個畫家的手有多重要，誰都知道，手廢了，前途也就沒了

可他還是一句重話都不舍得說出口

馬嘉祺還能走路嗎？實在不行背你出去

宋亞軒一想到自己今天被劉耀文全程抱回來，現(xiàn)在外面那么多人還要被馬嘉祺背出去，他趕緊搖搖頭

宋亞軒哥，放心，我沒什么事的，醫(yī)生都給我看過了

馬嘉祺讓人把他扶到車上去，他走到村長和邵主任面前，深深鞠了個躬

馬嘉祺今天謝謝大家救了我弟弟，給你們添麻煩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留著給村里的老人孩子用

馬嘉祺邵主任，這個就留給醫(yī)院購買藥物，更換醫(yī)療器械用，請二位收下

馬嘉祺雙手遞上兩張銀行卡，言辭懇切，倒叫兩個人不知道怎么拒絕了

他又拿出兩張名片

馬嘉祺這是我的電話，您二位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打給我

錢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有了馬嘉祺這條人脈

宋亞軒坐在車?yán)锿饪戳税胩?，都沒找到劉耀文的身影，他失落地低下頭， 看著手里的便簽

直到車子離開守林村，他都沒有看見劉耀文

而此時的劉耀文從頭到尾看著離開的場面，都沒有出現(xiàn)在宋亞軒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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